“你是谁?”坎贝尔开口了。
陌生的声音令小雄虫脸上浮现无措,他后知后觉感到不安,脚刚刚后撤,却因为踩到了卷起的地毯而身形后跌。
“唔——”陡然的失重下,雄虫闭紧双眸,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即将到来的疼痛,但直到片刻,他才迷茫地睁眼,发现并没有什么疼痛来袭,而在他的腰后,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扶住了。
小雄虫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一手的凉意,以及微微刺手的毛……
“谢、谢谢……”他扶着那不知名的东西站稳,在大概确定眼前的陌生者对自己并没有敌意后,才道:“我叫,顾庭。”
很短的句子,但说话的主人却一字一顿,似乎格外陌生张嘴言谈这件事情。
坎贝尔回忆着什么,“G022号星球上发现的高级雄虫?”
顾庭一愣,从久远的记忆中找到了最初那混乱的、充满了未知的内容,他点了点头,满是雾气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
坎贝尔沉默,他重新打量了一遍整个屋子的装潢,又看向雄虫脖子上的颈环,灵活的思维令他很快就猜出来了其中隐含的、肮脏的秘密——是掌权者为自己的私欲而将当年发现的小雄虫关在了高塔之内,尽管宝石协会经常强调说高级雄虫已经享受了极好的待遇,但就坎贝尔看来,这些“待遇”却与囚禁、束缚脱不开关系。
坎贝尔皱眉,“你有多大?”
顾庭一愣,他回想着之前身体检测时的数据,不大理解眼前的陌生者为什么要问这么私密的问题,但想到了之前每一次那些冰冷器具贴在身体上检查时的难耐,似乎他自己早已经没有了什么私密可言……
于是他讷讷道:“二十三,厘米。”
银发雌虫握着长刀的手一紧,他有些怀疑地上下扫视站在对面的雄虫,对方的个头几乎比他还要矮一点,竟然这么……
“咳,我是说年纪。”
“啊?”小雄虫差点儿咬住舌尖,他侧脸发红,声音更小了,“昨天,刚刚,十八。”
“知道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吗?”
说起这个话题,顾庭原本就雾蒙蒙的瞳色更加暗淡,“知道。他们说,我是,最尊贵虫的……雄主。”
“雄主”二字令顾庭格外难以启齿,在很多年前,他见过了那位几乎可以当他爷爷的掌权者,那时候他就像是一个礼物似的任其打量,而在掌权者听到顾庭拥有S级的精神力后,那张被肥肉充满的脸上全然被愉悦占据,于是那一刻顾庭便已经隐约料想到了自己的命运。
于是后来他被从宝石协会接走,被养在见不得其他虫的高塔上,数年如一日,定期接受着那些冰冷器械加身时羞耻的医疗检查,脖子上被强迫戴上了屏蔽颈环,就连眼睛也在日复一日中逐渐失去了原本的能力。
有时候顾庭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放在橱窗中的玩偶娃娃,任由摆弄,无力反抗。
甚至很多时刻,顾庭觉得自己在退化——他的行动变得迟缓,他目不能视,他甚至因为长时间的单独相处而导致说话困难,如果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傀儡。
坎贝尔看着眼前的黑发雄虫不语,短短一瞬间他脑子里想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但只有一个想法格外猛烈格外清晰地窜了出来——他想要这个小家伙。
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当他看到这个被关在高塔中的金丝雀时,却忍不住想既然是自己发现了这颗蒙了灰的宝石,那是不是也应该由他捡起来、擦干净然后带走?毕竟,是他发现的啊!
银发雌虫眼底闪过了一抹晦暗,他勾了勾嘴角,放开了手里早就沾了血的长刀,转而用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捏住了小雄虫的下巴。
他问:“想离开这吗?”
手套上还有之前擦脸时的血迹,正好也因为这个动作蹭在了黑发雄虫的侧脸,雪白的、猩红的,那么地显眼,也格外地诱虫。
顾庭张了张嘴,声音发涩,“想。”
“要跟我走吗?”
这一回,小雄虫睁着雾蒙蒙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会,继续,关我吗?”
“不会。”
“好。”顾庭眨了眨眼睛,纵使眼前一片漆黑,他甚至都看不到陌生者的模样,但他还是决定赌一赌,“要走。”
“乖——”
下一刻,银发雌虫忽然搂住了顾庭的后腰,身后黑亮的蛛腿散开,以一种格外暴力的动作刺向狭窄的窗户,玻璃和连接着窗的方砖瞬间被高阶雌虫破坏,在那溢进来阳光的巨大孔洞下,坎贝尔手臂紧紧扣着顾庭的腰,便一跃而下。
他说:“抱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