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野宙身上套着的病号服因为禅院甚尔刚才粗暴的动作撕裂了,鲜血重新染透了身上的绷带和病号服,连堆在沙发上的被子都粘上了鲜血,他肚子瘪瘪的,还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咕噜声,一听就是饿了。
五条咒好几天没吃东西,一直在昏迷,起来之后又是一场高消耗的混战,又花费了大量体力用来进行自我恢复,之前是没条件,现在安顿下来,身体自然发出了抗议。
禅院甚尔听到这声看向五条咒,五条咒却非常坦然地回望过来:“饿了。”
“家里没吃的。”
钱包里更是空空如也,都给五条咒付医药费了,卡里倒是还有钱,不过现在懒得下楼找ATM机拿钱。
“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付医疗费了,可没钱给你饭吃。”
五条咒更无辜了,“那你把我卖了好了。”
“再叨叨我就真给你卖了,房间随便你动,别来找我就行,明天早起去黑市。”
五条咒目送禅院甚尔回房间往床上一躺,就这么把自己留在了外面的沙发上。
好像根本不担心自己离开似的。
五条咒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然后慢吞吞的从沙发上起来。
他身上又一次被血浸透,可五条咒却感受不到疼,只是在客厅和餐厅里面翻找着,把垃圾全部收拾好,又去厨房的冰箱里面翻了一圈,只在里面翻到了几根葱和两个鸡蛋,厨房的橱柜里面更是空空如也,看得出来伏黑甚尔几乎不这里面吃饭。
五条咒只好把两个鸡蛋煮了,吃了其中一个,虽然还没有饱,但饥肠辘辘胃总算好了一些,不至于烧的空落落的,吃完之后缓了一会又去把房间收拾出来,这才倒头就睡。
不过他这也没睡多长时间,第二天天还没亮,禅院甚尔就把月野宙从沙发上捞了起来,丢给他一身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并不合身的衣服,好歹是新的,能凑活穿。
禅院甚尔还是给五条咒记了账,让他到时候一起还。
五条咒现在是债多不压身,还真不差这几千块,欠着就欠着了,和禅院甚尔一前一后来到了黑市。
作为影部的一员,五条咒对黑市并不陌生,以前也曾经在这里接发任务,只不过这次他变成单纯接任务的了。
孔时雨早就收到了禅院甚尔的消息,也看到了五条咒,看着这个不大点的小孩愣了一下。
他们这种情报专家消息相当灵通,知道很多情报,自然也知道御三家当中五条家被血洗的事情。
而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小孩。
孔时雨算是黑市里面消息最灵通的情报专家,不知道五条咒的名字,却知道五条家的影部里面有这么一个身量不高的杀手,是少见的体术派,几乎不用术式,但任务完成率非常高,很少接任务,但每次接的任务都有百分之百的任务完成率,而且还不像禅院甚尔这样经常出意外,在黑市的雇主里面挺受欢迎,但最近几年没出现了,孔时雨还以为这人死在任务当中了。
孔时雨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现在见到了真人,却发现传言中那个个子矮小的杀手其实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同一个人,那几年前还在做任务的时候岂不是还不到十岁?
这小孩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穿着身普普通通的卫衣外套,甚至长得还好很好看,像洋娃娃似的,若不是知道对方是个杀人如麻的家伙,他真的以为这个小孩是从哪家出来的大少爷,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个人竟然能做出那种事。
而且看五条咒这个样子……这是杀完了那些人还全身而退,甚至隔了两天就来黑市接任务了?
孔时雨更不敢小瞧他,但也没有表现得多重视,反而让五条咒松了一口气。
“任务倒是有,但是在那之前要不要先办一套身份证明?你现在的身份在被人追杀吧,如果想继续当诅咒师可以继续用五条咒这个名字。”
五条咒犹豫了一下,“做两套吧,名字就叫……月野宙好了,我继续用五条咒这个身份接黑市的任务,两个身份分开。”
月野是母亲的姓氏,五条咒虽然讨厌月野家的人,但这并不能让五条咒讨厌自己的母亲。
这个姓氏更像是纪念。
如果母亲还活着,知道自己能用新的身份重新生活在阳光下,会不会很欣慰呢?
五条咒垂下眼睛,塞在口袋里的手攥了起来,但很快又松开、。
“好,但是你今年十二,还是个未成年,需要一个监护人,不然在街上被查到会被送到孤儿院里。”孔时雨说道,然后看向了禅院甚尔。
他以前可没见过禅院甚尔对一个人这么上心,甚至还带他来见自己,让禅院甚尔来当这个监护人是最方便的。
“我才不当他爸!”禅院甚尔直接拒绝。
“我亲生父亲可是被我杀掉了。”五条咒也在旁
边补刀。
“那哥哥怎么样?”孔时雨又建议。
“不要。”
“算了吧。”
孔时雨头疼,这俩人一样难搞。
“那我自己看着来吧,要给钱快的任务还是多的?”
“快的。”五条咒说。
“这几个呢?”孔时雨挑出了几个任务递给五条咒,有三个是需要暗杀对象的,还有一个是保镖,后者要安全些,不过时间也长。
“这三个杀人的就行。”五条咒没有多犹豫,直接选了前者。
“没有心理负担?”
“我五岁开始就杀人了。”五条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杀人对我来说就是工作。”
孔时雨挑挑眉。
他也不再多说,将各种凭证和情报给了五条咒,就见五条咒接过之后道了谢就准备出去做任务了。
“你不跟着?”孔时雨问还在房间里瘫着的禅院甚尔。
“他又不是做不了。”
“那么小的孩子呢,才十二岁吧?你十二岁时杀人有他这么果断吗?”
“能杀那么多人的孩子算什么孩子?”禅院甚尔像是在嘲笑孔时雨的天真,“不杀人就要被人杀,就是这么简单。”
一个从小接受正常教育的小孩子能够明白生命可贵,可并没有接受正常教育的孩子怎么能明白这种事呢?他从小呆的环境就是杀人和被杀,现在没有变成麻木的杀人机器已经是五条沙织尽最大努力的结果。就连学习和读书写字的初衷也是为了能够看明白任务报告,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所以五条咒的心里并没有常人对于生命的敬畏,除了面对特定人外,五条咒几乎没什么反应。
从某种程度上说,五条咒是比较单纯的那种人,现在从那种环境中脱离出来之后尽可以随意在这张白纸上涂画。
“你不怕他随便杀人吗?”孔时雨这么一想也是,虽然明白五条咒从小的生活环境不好,但从禅院甚尔口中听到这种偏向于正面解释的话还是让他有些好奇。
“没有价值。”禅院甚尔说。
“就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
孔时雨摇头叹气,“到时候银行卡会一起办的。”
“把他的报酬打到我卡上就行。”禅院甚尔嘱咐道,“他现在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把工资上交怎么了?”
孔时雨立刻明白了。
这是把五条咒当ATM机了,也怪不得这么上心,他拿着任务存单挥了挥,“行了,我去忙,办好了直接送你家去,不过你不需要再换个地方吗?收留了那个大/麻烦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再说吧。”禅院甚尔忙完了五条咒的事情,也跟着离开,剩余的事情孔时雨会帮他们弄好,花的钱也会直接从酬劳里面扣。
做任务五条咒是好手了,更不用说这种简单但是来钱快的任务,等禅院甚尔从马场回来的时候,五条咒已经回到了公寓里面,甚至已经踩着凳子开始做饭了。
前后不过三天。
“你倒是很自觉。”
“饿了。”五条咒做饭就是能吃进肚子里的程度,而买东西的钱则是从孔时雨那边借的,本来孔时雨把所有的酬劳全部打进禅院甚尔的卡里,但想起对方赌马的各种壮举,还是把报酬分了一半存在五条咒的卡里。
要是真的一点钱都没有,说不定五条咒会饿死。
“对了,明天搬去其他地方,御三家去黑市发任务了。”禅院甚尔明显对五条咒做的饭很嫌弃,觉得不是很好吃,吃了两口之后就不吃了,“出的钱比我想的多一点。”
“多少钱?”
“加茂家一个亿,禅院家一个亿。”
这还是只在黑市里挂的价格,这些价格足以让诅咒师们趋之若鹜,他们御三家内部对于五条咒的赏金更是高得离谱,就连咒术师也忍不住心动。
要不是他和五条咒有点交情,不然他也想接任务。
两个亿呢,能够他玩很久,万一赌成功了他就能赚几十个亿!
说归说,但两个人还是准备搬走了,孔时雨给五条咒办了新的身份证件,就像五条咒说的那样,名字改成了月野宙,身份变成了禅院甚尔的远房堂弟,因为家里遭了难这才投奔禅院甚尔家。
两个人都很嫌弃这份资料,但既然做出来了就用,总比没有好。
两个人搬了好几次家。
在搬家乱窜的这段时间,月野宙和禅院甚尔还一直活跃在地下黑市,月野宙虽然每次都唠叨,但每做一单任务还是会把五分之四的佣金打到禅院甚尔的卡里当做赎身的钱。
毕竟禅院甚尔除了出去吊富婆之外的空闲时间还会教他体术之类的东西,让月野宙受益良多,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相依为命,月野宙勉强把他当成了老师,学着禅院甚尔的处事方式,不知不觉间竟然还真的有了几分相似,周围的邻居也没觉得一对兄弟的发色和瞳色配色完全相反有什么问题。
而禅院甚尔也毫无负担的花着小孩子的钱,把赚到的钱花掉,然后继续等月野宙和富婆养他。
除了偶尔会有诅咒师上门和需要定时出去赚钱做任务养家之外,月野宙竟然真的过了一段还算是平静的普通人生活。
中间孔时雨来过他们住的地方一次,一脸心痛地发现原来算得上单纯的月野宙竟然被禅院甚尔带坏了。
但不得不说,比最开始见到他时要有精神很多,不过孔时雨觉得谁和禅院甚尔住在一起都会被气得充满活力。
其实也是好事。
至少孔时雨时隔半年再见到月野宙的时候能看到月野宙变得开心了不少,禅院甚尔这个刺头甚至还能最贱地撩拨几下,又被月野宙给怼回去。
这不是感情很好嘛,禅院甚尔对月野宙有一种不自知的信赖。
应该是把对方当成了家人。
孔时雨没多坐,却破天荒地留在禅院甚尔家吃了顿饭才走,走之前还特意跟禅院甚尔嘀咕了一句,被禅院甚尔轰走了。
而这段时间,五条悟和月野宙之间竟然一次都没有联系过,甚至通过禅院甚尔的联系也没有。
两个人都当对方不存在,只有月野宙偶尔会从黑市上买一些和五条家有关的资料,确定五条悟没有什么事,这才会安心地做其他的工作。
就这么一直过了半年左右,两个人搬到了埼玉县。
这里距离东京要远一点,咒术师也没东京那么多,再加上这些年没有一个咒术师和诅咒师能抓得住月野宙,那些诅咒师们来的就没那么勤快了,能稍微松一口气。
埼玉县当然也有黑市,搬到这边来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工作,依旧是白天在家,晚上出门,一个去吊富婆当小白脸,一个去做任务工作赚钱养家。
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模式有什么不对。
以前在东京的时候邻居之间都比较冷漠,不会管隔壁在做什么,可是搬到了埼玉县之后,这种邻居之间的关系要亲密许多,原本月野宙昼伏夜出的事情很快就被邻居们知道了,但因为很少能和他们碰面,一直没能抓到两个人。
于是,在他们两个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个人的关系在邻居口中变成了一种比较微妙的关系。
大概意思就是单身哥哥带着弟弟,哥哥堕落天天不着家,让弟弟辍学出门工作养哥哥。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没错,但这种相处模式在普通人看来就是有问题。
那可是十几岁的孩子。
所以在禅院甚尔难得早回来的时候,他被周围的邻居叫住了,愣是被七嘴八舌地教训了一顿说要努力,不能靠自己弟弟养活,弟弟还小,应该去上学,你已经是大人了应该赚钱养家,最起码让弟弟上学。
搞得禅院甚尔莫名其妙,回家之后还跟月野宙说这件事呢。
“你要去上学?”
“上学干什么?”月野宙也很疑惑,它的概念里面根本就没有上学,也从来没有人跟他提过。
“也是,上学不能赚钱。”禅院甚尔没有把这些邻居们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这几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没找到合适的富婆吗?”月野宙一边做饭一边问。
“倒也不能这么说……”想起那个特殊的女人,禅院甚尔有些烦躁的挠挠头,“做你的饭吧。”
“等着吃饭还这么多事。”月野宙剁肉的时候把案板敲得啪啪响。
要不是欠了禅院甚尔的钱他早就走了。
“对了,小鬼。”禅院甚尔在沙发上瘫了一会之后突然坐了起来问月野宙。
“怎么了?”
“算了,你还是个小鬼,什么都不懂。”
月野宙在做任务的时候太成熟了,有的时候禅院甚尔都没有把他当成小孩子看。
在碰到了真正动心的女人后,他竟然手足无措得像个雏儿,还想问月野宙的意见。
“……你在搞什么啊?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月野宙奇怪地抬头问道。
“喂,小鬼,我说,你有没有想谈恋爱的意思?”
月野宙茫然地看过来,“谈恋爱?谈恋爱是什么?让我也去找富婆吗?富婆不会喜欢小孩子吧。”
禅院甚尔第一次头疼自己对月野宙的影响。
“就是像你爸妈那样,哦,不对,你爸妈那是联姻,没有感情基础。”禅院甚尔发现这个例子不太好,“就是那种……艹!”
他解释不出来。
因为月野宙的认知里好像并没有和“恋爱”,接触到的就只有五条慎和五条沙织,以及自己和富婆。
那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
月野宙索性放下碗走了过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有了个喜欢的女人。”禅院甚尔索性直说了,“有结婚的打算。”
“结婚啊……”月野宙哦了一声,他回到厨房继续看他的饭,反而是禅院甚尔见月野宙毫无反应有些泄气。
他就不该跟他说这些事。
而在厨房里的月野宙看着汤锅出神。
结婚是一对恋人住在一起组成新的家庭,然后孕育生命,成为彼此密不可分的家人。
这是百科上面说的。
那么自己呢?
自己和禅院甚尔一起过日子只是因为钱,难道债主结婚还要带着借债人一起吗?
在月野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之后,禅院甚尔突然告诉他他想要和另外一个人组成家庭……
是不是到了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
面前的汤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里面的汤滚了出来,月野宙赶紧回神,把火给关了。
禅院甚尔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但作息却突然规律了不少,朝九晚五,甚至不怎么喝酒了,月野宙有些不安,甚至有些心神不宁。
大概又过了小半个月,月野宙难得在街上碰到了禅院甚尔。
他刚做完任务,本来打算拐去超市买今天做饭用的食材,迎面看到街对面的一对熟悉的身影。
禅院甚尔和一个黑发女人一起往这边走,那个女人一头短发,长相清秀,笑容很是灿烂,和禅院甚尔走在一起的时候还拉着手,明显正在交往中。
若仅仅只是如
此就算了,禅院甚尔交过的富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这次禅院甚尔的状态和以前不太一样。
不是那种懒洋洋的,好像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的状态,而是只有在家里才能出现的放松的神情,他在和那个女人说话时非常放松,甚至还会不自觉地笑起来。
看到禅院甚尔这个样子,月野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突然想起了禅院甚尔不久前跟自己说的话。
他有了一个喜欢的,想要结婚组成新家庭的女人。
月野宙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但真的当这天到来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怎么说呢?
月野宙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才不到六点,又随手翻了翻其他APP的消息,希望能看到其他人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没人。
没人。
哪里都没有。
月野宙这才发现,自己的世界好像小得可怜,小的时候他的世界只有母亲和兄长,离开了五条家之后就只剩下了禅院甚尔这个亦师亦友的家伙。
他本以为禅院甚尔是需要自己的。
但其实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