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除掉那些高傲的自以为是,剩下的又有什么呢?
诚然,五条悟是爱着这个唯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的,当初的保护也是发自内心,现在的愧疚也的确有几分诚意。
可是这些和对月野宙造成的伤害比起来又有多少?
“我……”
“还有宙在港口黑手党时,你唯一去找他的那一次,你知道你带去的是什么吗?”夏油杰看着五条悟说道,“你应该不知道吧,那段时间所有港/黑的人都在传一件事。【五条咒为了他的哥哥和家族不顾港口黑手党,甚至想要把港口黑手党并入五条家,这样五条家就有一条合法的走私线路了。】本来宙已经解释好了一切,告诉所有人这都是误会,他非常讨厌你们,可是当你去找他的时候,五条咒的一切解释都成了笑话。”
夏油杰说的这些话都是米格尔要说出但是没有说出来的。
刚才五条悟没敢听,可是现在却从夏油杰的口中听到了这些事情。
他说的亲自去港口黑手党找月野宙这件事他当然记得。
当他听说弟弟软和了态度,甚至有和好的意思时惊喜得要命,还跑到了横滨去。
但等着他的只有五条咒的沉默和拒绝。
【我真的希望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五条悟,你就不能永远也别出现了吗?】
那个时候的五条悟只以为这又是一个别人开的玩笑,月野宙说的那句话也只是在被愚弄时的气话。
可此时再细细想去,那个时候的五条咒真的是生气吗?
那个时候的五条咒睁着眼睛,那双眼睛是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天蓝色,是天气最好时的万里无云的天空的颜色。
以前那双眼睛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温柔又细致,可是现在,五条咒却只会用那种平静的眼神看着自己,平静到像是一潭古井,映不出一
丝光亮,也再也激不起涟漪。
可能那个时候的弟弟已经……放弃了吧。
“对不起,是我……”
看到五条悟的嘴巴开合几次,又说出对不起这个词,夏油杰又冷笑道。
“你的确去关心弟弟了不是吗?可如果不是你的擅作主张,森鸥外他们就不会种下怀疑的种子,就不会产生反抗的心思,也不会在未来做出反叛的事——更不会让宙觉得自己被背叛,接受了一切命运的捉弄。”夏油杰本来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地说出这些话,可当他真的对五条悟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又觉得有些没必要。
生气真的很累。
月野宙承受了那么多,他该有多生气呢?
到了后面,月野宙甚至已经放弃生气这件事,选择接受一切。
既然生气会累那就不生气,一旦开始认命之后就会坦然接受,这样就不会受伤了。
那个时候的宙是怎么做到冷眼旁观的呢?
夏油杰想象不到,甚至只是稍微代入一下就难以呼吸,他作为旁观者都这么难受,那么月野宙本人一定更难过。
他甚至是带了些快意说出这些话的。
这些月野宙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也没有对五条悟说过的事情。
月野宙已经选择接受了,可是别人接受不了。
爱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那些懂事的不去争抢的,反而默默承受的孩子们反而只会被无视。
月野宙可以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可是夏油杰不行。
反正都已经要死了,索性就把这些事情全都拉到明面上直接说开好了。
凭什么五条悟这个加害者能够用愧疚和补偿的姿态对另外一个人。
那对宙有用吗?
没有?
五条悟的改变和他的好都是给了另外一个人,用所谓的弥补一词。
怎么敢说这种话?
若是不挑开这个伤疤,任由五条悟继续这样下去,五条悟或许会有遗憾,或许会在午夜梦回时突然想起月野宙有那一刹那的心虚懊悔,但是在“好哥哥”的演员光环下,也就仅仅只是如此了。
他或许会为了自己的遗憾和伤感宽慰,觉得自己已经做了能做到的极限,或许还能在不久之后坦然地提起这件事,然后跟学生们唏嘘片刻,然后在时间的流逝下彻底遗忘。
可能留下的就只有【我有个弟弟,但是他死了】这个印象。
谁会刻意选择真相呢?
不会的,不会有人自讨苦吃去找罪受。
不会有人想要自己挖开自我和伪装的掩饰,站在能把人一刀刀凌迟的真相前接受事实。
人类总是会下意识的躲避错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将所有的错误丢给别人,这样他们就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他们甚至不敢承认这一切都和他有关。
五条悟猛地喘了一口气,风箱似的喘气声粗重又滞涩,他捏紧了拳头,好像下一秒就要举手杀死他。
可夏油杰却并不害怕即将到来的死亡。
他很清楚,自己是打不过五条悟的,有乙骨忧太在自己也逃不掉。
既然注定要死,那他就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最起码也能在死之前看到五条悟懊悔的表情,也是个不错的死前礼物。
他没能看到月野宙死前的最后一面,宙也没看到他死前最后一面。
两个人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