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被他的寒颤吓了一跳:“别是着凉了吧?你坐着别动,我去叫人找大夫……”
他自己是不怕的,练武十多年,又打小药浴,体质强悍,下水游一圈小意思,但端午这小弱鸡就不同了……而且身为下人,得了风寒就得挪出宫去,想好好养病都不成。
端午忙把他拉回来:“奴才没事,一点事没有,奴才今儿喝的苦药汁子不比您少……安大姑娘吃一碗,奴才就跟着吃一碗……能吃的药都吃了。”
林夕道:“安姑娘还好吧?”
他那道内息 ,顶多算削弱版的强心针,拖着口气还行,治病是不成的……那姑娘连续在水里折腾两次,不死算命大了。
端午道:“眼下看着还行……”
又“啊”的一拍头:“刚刚奴才话还没说完呢!”
林夕一愣:“什么话?”
端午恨铁不成钢道:“您刚刚不是问,为什么太后会过问这事儿吗?”
“不是说,是安相长女吗?”
端午摆手:“不是因为安相!”
压低声音,神秘道:“您知道安相夫人是谁吗?”
这个林夕还真不知道。
安相安元纬,江南人士,二十多岁中举,年过三旬才中了进士,而后接了妻女进京,他家夫人……好像是在江南娶的富商之女?怎么又和太后扯上关系了?
“奴才今儿好容易才打探到的消息,”端午小声道:“原来安夫人,是定远老侯爷的外室女!”
林夕这下真惊了:“哈?!”
大宣上下,谁不知道大长公主和老定北侯伉俪情深,老定北侯房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哪来的外室女?
端午道:“好像是酒后失德……怕大长公主不喜,一直养在外头,后面老侯爷去了,孩子长到六七岁的时候,生母也去了……乳母带着孩子上门,阖府才知道有这么个事儿。
“大长公主虽然伤心,但老侯爷已经不在了,那孩子……也算老侯爷留下的物件吧,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养着,只是不许上族谱。但侯爷他们几个做哥哥的都疼爱的紧,毕竟府里就这么一个女孩儿……
“等她大了,两位侯爷做主,在江南精心挑选了一个人品才华都挑不出毛病的举子,以远亲的名义将她嫁了过去……这事儿,老一辈知道的人不少,太后当然也是知道的。”
“所以说,”林夕道:“那姑娘算起来,还是我侄女儿?”
姑父的外孙女儿,可不就是他侄女。
端午点头:“嗯呐!”
又道:“不过到底没过到明面上,得等做了四皇子妃,才有资格光明正大喊您一声叔叔呢。”
又感叹道:“榜眼娘子虽好,到底不如皇子妃来的风光,不过做了皇子妃,就得跟着去就藩,轻易不能回京,倒不如做个官家太太来的自在……”
“咸吃萝卜淡操心!”林夕道:“左右和咱们不相干。”
“那是,”端午点头:“差着辈分呢!”
林夕好气又好笑:“浑说什么呢!就你这张破嘴,迟早给你招顿板子!”
皇上和太后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把人塞给他好吧!
端午嘿嘿笑着,在自己嘴上轻拍一下,算是掌过嘴了。
……
安夫人坐在床头,眼泪掉了又抹,抹了又掉,紧紧抱住女儿:“别怕,万事有娘呢,不哭了啊,不哭了……”
她的这个女儿,打小就坚强懂事,从假山上掉下来摔断胳膊也强忍着眼泪不哭一声,反倒安慰她这个做娘的。
可是今天,从昏厥中醒来的女儿看见她的第一眼眼泪就决了堤,哭的声嘶力竭,仿佛将攒了几辈子的眼泪、几辈子的委屈,一起倒了出来,哭的她心也疼,肝也疼。
“我的儿啊……”
她再度拧了热帕子,为女儿擦干眼泪,自己的眼泪却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别怕,万事有爹娘做主,再不济还有你舅舅……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许久之后,见女儿哭声渐歇,安夫人轻声道:“太后身边的人透了话过来,说救你的人,是四皇子殿下。
“四殿下怜你贞烈,已然在陛下面前请了旨,要为你们赐婚……我和你爹商量过了,这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之策……只是对不起楚栗这孩子。
“你爹在上书房讲过书,四殿下的人品和学问都是不错的,只是成了亲难免要随他就藩,到时候娘求求你舅舅,让他设法不让你们去的太远……”
话音未落,怀里传来女儿闷闷的声音:“我不嫁。”
安夫人只当她害羞,叹道:“莫说孩子话。你若自己不放在心上,我和你父亲都不是迂腐的人,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怎么都好……可你……”
想到太后所言,女儿一见自己被男子所救,竟毫不犹豫再度投水,心里就一阵后怕,道:“你自己既放不下,那嫁给四殿下,就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救你的人……”
“不是他。”
安夫人一愣,懵住。
安以寒沙哑而决然的声音传来:“救我的人,不是他。”
安夫人一时心乱如麻:“不是他?怎么可能?女儿你是不是看错了?这话可不能乱说……不是他,还能是谁?”
安以寒嘴唇动了动,摇了摇头,最后却还是只有三个字:“不是他。”
安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的女儿从小性子稳重,心细如发,她这般肯定的说不是,那就不是了,可若不是,四皇子为何要冒认甚至求娶?真正救她的人又去了哪里?
定了定神,道:“你再说一遍,你是怎么落得水?你身边的人当时都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