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林夕转头看他,不满道:“你现在对我真的是越来越敷衍了。”
各方面的敷衍。
陈硕伸手递了一包东西过来。
林夕接过,从里面拎出块肉,吃了一口,问道:“你去蜀中了?”
陈硕脚步微不可查的一顿,又漫不经心道:“怎么看出来的?”
林夕道:“每个地方的口味不一样,哪怕同样一道菜,也是一个地方一个作法……能把这玩意做的这么麻的,也就蜀中了。
“而且这东西虽然保存的很好,但起码已经放了三天了吧……什么都瞒不过我的舌头!”
陈硕摇头笑道:“真该让楼上那些人看看,他们口中‘不学无术’的成王。”
林夕不满道:“偷听他人说话,非君子所为。”
“我?”陈硕指着自己的鼻子,笑了:“君子?”
林夕瞅了他一眼,摇摇头,边吃边走。
陈硕道:“吃不惯就别吃了。”
林夕道:“吃得惯啊,很久没吃到过这么地道的川味了。”
陈硕微微一笑,道:“那家酒楼在当地很有名,这是他们的招牌菜,我还没能定上,索性偷了一份……
“装在坛子里用冰护着,一路紧赶慢赶,还好没坏……”
林夕接口道:“来之前又找地方热了下?”
陈硕“嗯”了一声。
林夕道:“下次别热了,这东西冷吃也好吃,被你这么一热,最起码少了三分滋味。”
陈硕摇头:“下次带你去吃新鲜的。”
林夕不置可否。
吃新鲜的怕是难。
他这辈子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锦衣玉食、呼奴使婢,却也不是没有代价——注定此生只能从一个笼子,到另一个笼子。
林夕没有半点不满,这个世界太多人从出生就开始饿肚子,甚至落地便为奴婢,他若再有不满,自己都该受不了自己的矫情了。
又嫌弃道:“一身的血腥味儿,受伤了还是杀人了?”
陈硕提起袖子嗅了一把:“你什么狗鼻子,我洗了三桶水才寻过来的。”
林夕道:“没受伤?”
陈硕挑眉道:“谁能伤的了我?”
林夕嗤笑一声,道:“当初是谁说的——‘谁不想吃口安稳饭’?你就这……咦,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一拍头:“端午!”
就要扭头回去,陈硕将他扯回来:“我来的时候叫他先回去了。”
于是继续逛。
一样是街头闲逛,不过不必再寻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也不觉得无聊,又走一截,林夕好奇道:“我几天没出来,京城的乞丐好像多了不少?”
陈硕随口答道:“不是乞丐,是灾民。”
林夕心一紧,下意识去摸荷包,陈硕道:“他们既然活着到了京城,就暂时死不了……先回吧。”
林夕也知道,灾民既然到了京城,朝廷必有安置,他去那边问一声,比在这里掏几两银子有用,也没了逛街的兴致:“行,回吧。”
回到院子,端午果然已经早到了,林夕将街上买的小鹰丢给他:“给暄儿送去。”
端午接过,道:“爷,我晚些再去吧,这会儿皇后在那边呢!”
林夕见他一脸的八卦,问道:“有事?”
“有事!”端午道:“大事!”
看看左右,神秘兮兮道:“大殿下今儿上了折子,自请去蜀中就藩呢!”
林晏自请就藩在林夕的意料之中,这些日子接触多了,他也看出来林晏对那个位置并没有什么执念,既然如此,以他既嫡且长的身份,是该早点就藩。
只是……
“梁王不是在蜀中吗?”
端午小声道:“梁王死了!”
林夕依旧不解:梁王子嗣众多,便是死了,封地也有的是人继承,和林晏有什么相干?
端午道:“先前蜀中大旱,当地官员和梁王不是请旨赈灾吗?”
林夕点头,道:“皇兄就近从两个义仓调了粮食过去,我记得梁王还在谢恩折子里说,必不使蜀中一人流离失所……”
“可不是,”端午神秘兮兮:“您猜他怎么做到的?”
陈硕淡淡接口:“他派人守住出蜀要道,不许一人离蜀,自然就没人流离失所了。”
端午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的?”
陈硕道:“蜀中的难民都进京了,这些消息还能瞒得住谁?”
林夕问道:“所以赈灾粮没有发到百姓手中?”
端午关子没卖成,怏怏点头,道:“蜀中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活不下去冲击关卡,又被杀了不知道多少人。
“半个多月前,有刺客摸进梁王府,摘了他的脑袋,官兵大肆搜查刺客……
“不想人一派出去,梁王府却被暴民冲击……上下几百口,没一个能活下来——消息今儿才传到御前,陛下雷霆震怒,大殿下自请去蜀中收拾残局,皇后知道以后,跑来闹呢!”
林夕久久不能言语,他方才还在茶馆听琴聊天,看书生斗气,回来就听到这样的消息,仿佛浑然两个世界。
许久才道:“那粮食呢?”
“谁知道呢,”端午道:“反正不在梁王府……梁王府都被人掘地三尺了,说金银珠宝倒是堆积如山,但粮食,肯定没那么多。”
林夕默然。
安以寒掀帘子进门:“王爷……”
一抬头,瞳孔猛的缩紧,脑子一片空白,手中茶盏“砰”的一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