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你要是敢这么走,就再也不)(1 / 2)

霍珏闭着眼装着毫无知觉, 是在等着闯进屋子里面的人动他颈上法器,触动阵法。

他等了半天,却等到了指尖印上的湿漉漉的吻。

穆晴岚心里苦啊。

这都替嫁满打满算一个月了, 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晃来晃去,结果一身的刺,根本就不让靠近。

她的贼心伴着苦水, 在低下头之后,其实想奔的是霍珏的双唇。

但穆晴岚没敢, 毕竟霍珏被抱一下就要自爆的场面历历在目, 穆晴岚最后只循着霍珏的指尖,热乎乎地亲上去……闭着眼睛停住不动了。

霍珏废了好大的意志力, 才没有震惊地缩手, 他茫然地在白纱之后睁开眼, 只可惜眼前依旧是一片空茫。

而外面带着弟子蓄势待发的曲双,手里紧紧抓着玉牌,只等玉牌一亮,他们就冲进去。

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等到玉牌亮起, 心中渐渐发紧。

他仰头看了一眼, 雪松院层层叠叠的阵法符文在无声流动, 像是被触及的水面一样, 在闪着细微的波纹。

这太奇怪了。

雪松院的阵法都是他跟着霍珏布下的杀局,可是现在阵法确实被触动了, 在波动,却没有触发杀局,一张符篆也没有燃烧。

曲双心中越来越怕, 怕的是他越发无法控制的猜测——霍珏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冲进去对敌。

毕竟雪松院布置的天罗地网,连他们这些内院弟子都不敢随意走动, 若是对方能够在不触发阵法绞杀的前提,进入霍珏的屋子,那又怎么是他们这些弟子能够对抗的?

电光石火间,曲双总算是聪明了一次,他觉得自己和他身后的弟子们,还是被少掌门给推开了。

说好的生死与共,却原来还是少掌门决意要自己扛。

曲双心中甚至前所未有的生出了一种愤怒和叛逆。

他不再等霍珏催动符篆,私自做了决定,带着弟子们朝着霍珏的屋子悄无声息地靠近——直至贴在窗子上,而后曲双抬手飞速结印,在窗子上绘制了一个符文镜。

镜中正是屋子里——穆晴岚正蹲在霍珏床边,嘴唇循着他的指节反复轻蹭。

像一条不知餍足的缠人小蛇。

曲双猛地抽了一口气,面色瞬息变了能有五六种颜色,一口气噎在嗓子不上不下,内心震惊难以言喻!

穆晴岚明明已经被关进了寒牢,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曲双想到霍珏为了给穆晴岚留生路,让他在守护阵法之中布下的符文密令,顿时差点被气个倒仰,这穆晴岚得了符文密令自己不跑,难不成是替那些叛徒来偷法器的!

曲双的思绪正在上天入地的时候,穆晴岚总算亲完了她自认为的“一口”

慢慢抬起了头。

终于亲上了啊!

太不容易了啊啊啊啊!

穆晴岚实在是太激动,站起来之后,忍不住在屋子里手舞足蹈起来。

正准备不顾一切杀进来的曲双和弟子们:“……”

床上准备鱼死网破的霍珏:“……”

他虽然看不见床边人的动作,但他能听到地面杂乱的脚步声,和四肢在空中乱飞抽动空气的声音。

霍珏甚至不知道进屋的到底是谁,他并没有感觉到高境修士的压迫,若是修律长老或者其他长老,此刻即将得逞,定然顾不得压制周身肆虐的灵力……

但是这人没有泄露出一丝的灵压,霍珏根本猜不出来是谁。

而且霍珏指尖上的湿濡和温度仿佛还在,霍珏整个人都像是被扔进了大火,凌乱又焦灼。

门外回过神的曲双带着弟子朝着屋子里面冲进来!管她什么穆家傀儡到底意欲何为,他们必须保护少掌门!既然给她留了生路她不走,那就是找死!

穆晴岚正得意忘形,听到外面的异响,猛地转头,而后在曲双推开门进屋之前,蓦然原地消散——她没法解释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必须先躲一躲,晚点再来喂饱霍郎!

霍珏正在天人交战思索对策的时候,骤然一阵熟悉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

霍珏浑身一震,是她!

她回来了!

霍珏毫无迟疑地抬起手撑着自己做了起来,伸手在穆晴岚消失的地方捞了一把,却捞了一个空!

这时候曲双他们冲了进来,屋内的一切还未等看清,他们便立即结剑阵不给穆晴岚任何逃走的机会,曲双朝着霍珏那边吼道:“少掌门!你没事吧!”

霍珏听到弟子们冲进来的声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本能地攥紧了被子,他们怎么进来了,她……怎么办!

霍珏开口,正要喊“剑下留人”,她虽然非人,却是他的恩人!

但很快便有弟子喊道:“人呢!”

“对啊,人呢……”

“果然是个妖邪之物!”曲双震怒吩咐,“弟子们,随我追!”

“曲双。”霍珏心里听到弟子们说“人”跑了,心中才一松,听到曲双要追,立刻又狠狠吊起来。

他叫住曲双,尽力掩饰自己的异样,沉着声音说,“院内机关重重,莫要贸然追出去,以免伤了自己人,今夜才开始,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曲双听从霍珏的话已经变成了本能,虽然刚才在窗外叛逆了那么一下子,但是听到霍珏这么说,他立刻停住。

他一停,跟着他的弟子们自然也就都停住了。

他们都在等着霍珏吩咐,可是霍珏心中却在担忧“她”能不能逃得掉,会不会闯入他亲手设下的杀阵。

霍珏咽了口口水,将动乱的心神勉强稳住,说道:“不要贸然离开雪松院,焉知这不是一个陷阱?”

“可是少掌门,你知道刚才在屋子里的是……”

“曲双!”霍珏厉声截断他的话。

曲双一愣,霍珏连忙又说:“要弟子们先出去守阵,设法探听修律院那边的动静,今夜不对劲。”

曲双被霍珏吼得脑子清醒了一些,他一想,确实刚才冲动了。这个当口,他们死守雪松院才是唯一有胜算的办法,他被一个小傀儡给扰乱了心神。

之所以刚才那么冲动,也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将穆晴岚当成过什么厉害人物,甚至因为她的出现极其恼怒。

少掌门对她仁至义尽,她竟然伙同那些人图谋不轨,实在可恶!

弟子们迅速被派出去,曲双冷静下来赶紧到霍珏身边,扶着他手臂将他扶上轮椅,一边检查一边问:“少掌门可有受伤?刚才那个傀儡有没有伤到少掌门?!”

霍珏悄无声息将自身同归于尽的阵法毁去,正要问曲双看见了什么,一听曲双这么说,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的方向,问:“什么傀儡?”

曲双看着霍珏被那傀儡亲过的手指,凑近了没有瞧见伤口,这才愤愤道:“就是穆家替嫁过来的那个傀儡,穆晴岚啊!”

“亏得少掌门可怜她,为她思虑到了极处,她竟然伙同那些人,竟然借着少掌门给她逃命的符文密令,钻到少掌门的屋子里来了!定是替那些人盗取法器的!”

“你是说……你看到了刚才在床边的人,是穆晴岚?”

“除了她还能有谁有这满院阵法随意穿行的符文密令?”曲双说,“我在外待命的时候看到阵法被触动,却并没有引得攻击符篆燃烧,就知道不对劲!”

“幸好我开了符文境看了一眼,否则她定然要伤了少掌门!”

“她是不是想动少掌门颈上法器?”曲双说,“痴心妄想,他们这辈子也别想拿到真的重生池!”

“一群背叛宗门倒行逆施的叛徒,天道在上看着呢!”

曲双在咒骂今夜反叛的人,霍珏听了曲双的说法之后,却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不会动,连呼吸都不能了。

曲双说刚才……床边的人是穆晴岚。

可是他明明在曲双他们冲进来,那人消失之前,闻到了他每夜都会闻到的草木清香。

他不会认错的。

霍珏脑中如同翻滚着沸腾的岩浆,心似被滔天而起的狂风裹挟,可一切一切的惊涛骇浪,都被他自己牢牢封印在他一具残躯之内,不动如山。

他白纱后的双眸泛上红,酸涩疼痛,却也只遮盖在那片纯白之下,谁也愧不见。

他想起了穆家替嫁的傀儡穆晴岚自从上山之后的所有事,每次都积极求见,满口的淫.词浪语,却一次都没有过妄图偷盗法器的可疑之处。

穆晴岚看到自己只会说喜欢,只会想方设法亲近,而“她”也从来除了亲近和帮助之外,没有对他表露过任何的诉求。

细细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她”占据曲双的身体,给自己做吃食,照顾自己。

穆晴岚千方百计见自己,却总是被他拒之门外。

因此她只能用另一种形态出现,不敢在他面前说话。

她们都喜欢在他感觉到难受的时候,给他施清洁术。

他曾经惊鸿一现的疑惑现在都稳稳重合,霍珏过了许久,憋到心脏都开始疼痛,才慢慢开始呼吸。

缓缓地吸入,再缓缓吐出。

曲双骂完了那些叛徒,在等霍珏的吩咐。

霍珏把微微颤抖的指尖藏起来,缩在袖口里面,然后平复呼吸,对曲双说:“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什么?”曲双疑惑。

“穆晴岚,未必是穆晴岚。”霍珏一语双关。

穆家知道送来的傀儡已经不是傀儡,而被什么别的东西替代了吗?想必是不知道的,否则他们不会费尽心思地拿送穆晴岚的母亲上山来做借口。

“什么叫穆晴岚不是穆晴岚?”曲双脑子时灵时不灵,大多时候是不灵的,听不懂霍珏的哑谜。

霍珏本应该将一切都告诉曲双,比如这段时间他身体能抗住,甚至往好的方向恢复,是因为每天半夜,都有一个“妖邪”用不明汁液在哺育他。

霍珏满心都是事无不可对人言,一开口却是:“你看到的穆晴岚不一定是真的,兴许只是妖物幻化。”

霍珏心如擂鼓,不敢看曲双的方向,垂着头扣着自己的轮椅扶手,连肩膀都微微塌下来了。

要是霍袁飞还活着,或许能看出来他自小带大的儿子这样是心虚。

霍袁飞或许还会觉得稀奇,因为他儿子从小到大,也没有心虚过两次。

但是霍袁飞不在了,没人能看出霍珏是怎么回事儿,他的面皮上依旧是惯有的沉稳肃穆,没半点为妖邪开脱的鬼祟。

他不想让曲双知道穆晴岚的事情。

霍珏自己都震惊于自己竟然在包庇一个连是什么物种都无法确定的“人”,但是从他第一次被捆住喂了汁水,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开始,这件事就被霍珏定义为他自己的事情。

就像生死要自我定夺,穆晴岚到底怎么回事,霍珏也想自己弄清楚。

他确定她和那些妄图窃取法器的人不是一伙儿的,因为之前他测试过,穆晴岚根本不想要他颈项上的法器,只想和他一起沐浴。

刚才他也算测试过,“重生池”就在他脖子上挂着,可她依旧没碰,而是不断亲吻他的指尖。

霍珏蜷缩手指,将指尖狠狠压进掌心,耳根悄无声息地开始泛红。

并非是羞涩,而是羞耻于自己竟然对同门撒谎。

“妖物幻化?”曲双道,“可是妖物如何能够到这雪松院之内?再说大阵……”

曲双话音一顿。

霍珏说:“大阵已经崩了,北松山万里雪原,生些妖物不稀奇,带着灵山气息,能穿透阵法也不难。”

“毕竟我如今目不能视,画下的符篆作用有待商榷,布下的阵法也未必多么精妙绝伦。”

霍珏的话音刚落下,曲双还有疑惑未开口,门外就有弟子来报。

那小弟子进屋,兴奋的没了规矩,几乎是喊道:“修律院弟子遭了天罚!灵山怒了,将他们全都困住了!”

“什么天罚……灵山怎么怒了,你说清楚!”曲双喝道。

“就是修律院弟子全都被雪松的树藤给捆上了!”小弟子说,“修律长老勉强对抗,但是他孤掌难鸣!”

“修律院整个都被灵山的雪松树藤给吞了,没了!地面到处都是树藤,有些足有两人合抱的树那么粗,修律院的弟子们还没等朝着雪松院来,就触怒了灵山,他们全都被雪松树藤给囚住啦!”

曲双闻言根本不敢相信,上前几步抓着小弟子仔细询问,又顺带着问了和泽长老和皇族驻扎的卫兵动向。

霍珏听到雪松树藤、听到灵山发怒、听到修律院弟子都被树藤囚困、心脏似是那出征的战鼓,一声比一声擂得更响,更加紧密。

霍珏根本不信什么灵山发怒,若当真是灵山发怒,万里雪原,眨眼之间便能掩埋整个北松国,又怎会只以雪松树藤困住修律院的人?

若山真的有灵,那冥星海倒置天崩地裂之时,它怎不怒?

他父亲被魔神万俟修杀害的时候,它怎不怒?

霍珏从未听说这世上哪座山真的有灵。

霍珏久久无言,曲双听了小弟子的说法,迫不及待去印证。

不到一刻钟,曲双便又急匆匆地杀回来,然后得意忘形手脚并用的和霍珏说了现如今门派之中的所有形势。

穆家弟子中计、修律院弟子被困、和泽长老散了集结的弟子已然歇息、皇族卫兵默默回到了各自往日驻守的岗位。

危机解除了。

不仅仅危机解除,因为“灵山发怒”的震慑,一些本有反叛之心的弟子,开始动摇,被困的修律院弟子之中,有几个甚至吓坏了,直接道心破碎。

霍珏听完了一切,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暗哑,十分干涩道:“以我手中的掌门令召集弟子,修复大阵。”

“是!少掌门!”曲双接过霍珏的掌门令,兴匆匆朝着外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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