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倾言凝眸对上少女冷漠到几近无情的视线,垂在身侧的指节动了动,心尖是说不出的难受闷疼,血污顺着喻绯的长指在他的手腕上留下痕迹,混着泥沙。
她误会他了。
她此刻应是委屈到了极点,眸底波澜不惊,眼白处却泛着绯色。
往日的吊儿郎当不复存在。
他有时候甚至有一种感觉,喻绯要撑不住了。
她本就是大大咧咧的随意性子,自始至终就是一副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犯了错也不知悔改,可就是这般模样的人,只要稍微流露出一点情绪,就会令人觉得心疼。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真的心怀天下,只是对众生的怜悯似乎自生来就刻在他的骨子里,宫中之人虽大多数没有与那些嫔妃一起欺负他……可他们真的没有伤害过他么。
一丁点都没有么。
而他也真的,没有一丁点怨念吗。
他痛苦的只是他生来与常人的不同,以及人心复杂难揣测。
“喻绯,让我看看你。”
微凉掌心终于触上少女沾血的脸庞,她看见面前纪倾言身上被她恶意沾上的血污,就如同那晚高岭之花被她摘下亵玩般的略微刺激,“纪倾言,你做什么。”
“今日之事,为何不提前与我说?”
纪倾言眼神红起来,语气有些冷硬。
他努力压抑自己心里烦闷的情绪。
“你可知若是他今日留了暗卫在身边,今日你会是什么下场?”
“我于你来说究竟是什么?你毁了我清白,而后甚至不知会我一声就上了战场,如果你出事,死在了这里,你可曾想过我该怎么办?”
“你若不在,这世间还有谁愿意要我?”
此处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宫中景致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是陌生了,纪倾言六岁那年母亲香消玉殒,同年被后宫之人落井下石,赶出宫去,发落至边疆,那边有一对好心人将他抚养长大。
十四岁养父母也离世。
于是上任皇帝——也就是纪倾言生父终于觉得亏欠,在死前留下口谕,封纪倾言为丞相。
十六岁那年,他成了最年轻的丞相。
他对青城里所有宫中之人都没有感情,一丁点儿都没有,他甚至觉得恶心,觉得陌生。
“我现在只有你了,喻绯,下次可否别丢下我。”
“我让你玩,乖乖的。”
“我会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你,不论隐藏在这张脸下的你,到底有多大的戾气。”
从他刚记事起,记忆中便全是人们的冷眼,那时他还很小,可承受的恶意并不少。
恶意从不会手软。
他是个病秧子,又是个不受宠的小妃子所生,于是在那些人眼里,他们似乎不需要尊重,冷言冷语受的多了,阴阳怪气受的多了,所以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身边真心待他的,只有母妃。
然后母妃死掉了。
死在那个冬夜。
死的很安详。
最后一份爱也消失不见,他过了好多好多年的苦日子。
那些人——后来那些慕他名而来的女子,只不过是喜欢他的脸,一提及他是个病秧子,是个可能活不了多久的晦气之人,她们就自己爬了。
除了喻绯。
她不嫌他。
刚开始可能是因为她后院中已经养了许多健康的男人,如今也不差他一个病家伙,可日久见人心,她待他总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连丝毫不耐烦都没有。
分明是传闻中暴戾的性子。
她却没有对他发过一次脾气。
纪倾言也不嫌她身上脏的很,只是伸手将人勾到怀里来,然后毫不犹豫的抱住。
“你是第一个待我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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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后,青城便默认成了斯洱的地方,整个南国归属于斯洱,南国的普通百姓一开始还对女尊的制度不太习惯,后来是喻绯下了令,允许这边成立单独的管理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