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骤降, 所有人都穿了长袖长裤,方镇岳也不例外。
带着家怡出警署时,他伸手轻拍了下她后脑勺, 举臂瞬间,板正没有一条褶皱的衬衫袖子勾勒出他手臂线条。
肌肉休眠中, 却仍如浪般起伏,让人望一眼便可想象当它愤怒时,会彭起怎样的规模。
“怎样?讲得开心吗?那些老东西们配合吗?”方镇岳将手插回裤兜, 挑眉问她。
“嘿嘿, 还挺配合的吧。”家怡格外谦虚,但眼神却亮着狡黠的光, 仿佛在说:再问我两句, 给我个炫耀的机会!快快快!
方镇岳什么脑子, 自然一眼就瞧出她的意思, 被逗地一声笑,他从善如流:
“是不是我们小十一讲得特别好啊?”
“特!别!好~”家怡用力点头, 眼睛弯弯的,眼角被鼓起的苹果肌挤的飞翘, “哇, 岳哥你没看到, 他们听得好认真哦!眼巴巴的看着我, 好像我讲得是什么圣旨似的。又好像是什么金玉良言啊,眼巴巴地听呢!”
“哈哈哈……”方镇岳被逗得大笑, 蒲扇般的巴掌忍耐不住,在她肩膀上连拍两下。
家怡见他笑得开心, 受到鼓励, 又一边小跑跟随, 一边踮脚凑近他耳朵,小声说:
“黄警司听得最专注,像听故事的小学生一样哦。”
“哈哈!”方镇岳笑着回转头,便见小女警挑眉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为了讲悄悄话而凑近的脸上,清透透白腻腻,泛着兴奋的粉红色光泽。
从她眼中读到孩子般想要逗他开心的意图,即将奔赴凶案现场的硬邦邦的心变得柔软,他笑容从爽朗变柔和:
“我们小十一果然最厉害,让那帮乖仔们在课堂里好好回味易老师的教诲。我们去惩恶扬善,拯救世界吧。”
“嗯!”家怡用力点头,笑出几颗白牙。随着方镇岳走入停车场,踏上警车的瞬间,她收起笑容,深吸一口气,展肩挺背坐在林旺九身边。
警车门即将关上的瞬间,警署里忽然又跑出一人:是被方沙展和易老师忘记的、听课太认真连自己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的、同是B组探员的刘嘉明!
他扒住车门,一跃跳上,气喘吁吁坐定才开口:
“Madam说她先跟黄sir开个会,等我们从现场回来后,她会来B组办公室,跟我们一起开案件讨论会。”
方镇岳应了一声,车门关上,警笛鸣起,装着警探、法证科化验师、法医部医生的警车呼啸而出,迎秋风奔赴向长沙湾码头。
……
昨夜有一场大风雨,渔船多赶在风雨前靠了岸,港口整齐排布着许多并不很大的旧渔船。
船锚下坠牵住绳索连在一块儿的一众小船,风帆收束,使它们尽管随波摇晃,却始终稳稳蜷在港口,不会被海浪卷走。
这时代的香江,但凡会所必追求五星级,但凡住处、店面必追求金碧辉煌,人们的审美几乎百分百的趋向‘富贵风’,走到哪里都霓虹闪烁、金灿灿、红艳艳,可家怡从警车上走下来,展目眺望前方码头时,却发现,这一片风光被‘富贵’漏下了。
深秋湛蓝色的海越向远,颜色越深。大概是一夜巨风巨雨的关系,海竟分成两种颜色,靠近港湾的地方颜色变浅变浑浊,大概是许多藻类被浪推到岸边,又卷起泥沙土石。
而蜗于长沙湾码头、架在海上的一排排棚屋,不金不银也不红。
阴天的傍晚更显老旧苍凉,终于让人想到这座国际大都市,曾经只是一汪小渔村。
警戒线拉在远处步行才能抵达的一片滩涂,许多渔民吸着烟抱着膀忍着海风探头看热闹,家怡跟着队伍跑过去,只跑了几步就满脚泥沙。
这里的沙粒中混着贝壳碎、小海星等,踩在脚下咔嚓咔嚓的感觉很奇特,偶尔硌脚就是踩到了大家伙。
风里卷着腥气和某种臭味,众人一边靠近一边戴口罩和手套。
尸体是套在尼龙袋子里被海浪冲上来的,尸体严重白骨化,显然已经在海里泡了很久,现场没有脚印可以采集,袋子和尸骨上就算曾有指纹也已经被毁坏了。
“袋子被刮破了,应该是反复冲撞棚屋后,被钉子刮开的。”陈光耀站起身朝着远处的棚屋望去,那些屋子下的木架上有许多钉子用来固定。
他走过去仔细看了一圈儿,没看到刮下来的尼龙袋碎片,但想来就算有也对案情无用,便又折返。
“现场没什么好勘察的,渔民发现后立即报了案,之后就没人敢靠近,直到我们来,没有人碰过。”陈光耀叹口气,转头对法医官许君豪道。
“嗯。”许君豪拉开尼龙绳,简单在里面看了看,便点头示意下属抬尸。
等尸体在车上安顿好时,几位探员也跟附近的渔民采集好了笔录,大家来得匆匆,去也匆匆。
“凶手应该是有车的人。”警车回程路上,方镇岳已经开始分析。
“是,那么个大袋子要运到港口丢下去,很难不被发现,除非开着车,将尸体放在后备箱里。”三福皱着眉头应和。
“如果是附近的渔民作案,应该不会把尸体丢在自家附近。”林旺九也做了初步推断。
“是。”方镇岳点点头,“现在线索太少,回去看看法证科和法医部的报告吧。”
“嗯,我们会检查化验一下尼龙袋,还有袋子里的东西。”陈光耀点头。
“……”许君豪望着警车地上的运尸的小棺,即便离开了海滩,尼龙袋中仍有海水渗出——所有细节都显示着验尸和化验上的困难。
虽然白骨化的尸体不臭,不需要做深度解剖,但为破案考虑,他倒更愿意忍受恶臭和可怖的腐烂,至少线索和信息更多。
如果说尸体会说话,那么白骨化的尸体,能说的,也不过寥寥数语。
……
法医室里,静得窒闷,只有法医官许君豪的声音偶尔打破这凝固的空气:
“大概三十岁左右,一米七五左右男性,头骨、胸腔等都没有伤口,颈骨前侧有非常轻微的锐器痕,但很难判断它的具体来源了。如果不是冲上岸时与什么锐器有摩擦,那可以推测,凶手使用锐器割死者喉部致死……这一刀得割得很深,割透甲状腺、气管、食管、颈部大动脉……才能碰到脊椎。”
“没有特殊骨骼伤,身份标示元素很少。”
“死者体格应该比较健壮。要杀死他,尤其是正面杀死他,并不容易……”
“死亡时间大概在1个月到3个月之间。”
“我会再深入检查一下,不过方sir还是多参考法证部关于死者手表等物的报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