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打爆丘比的化身威胁它配合的玩家一进来, 看到的便是如此一幕:
穿着略有些不合身风衣的男人斜靠着路灯,左手伸进风衣口袋摸索了片刻,才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根烟。
不敢亮起光的胆怯路灯站得笔直,以放松姿态依靠上来的男人却驼着背。
他的左手食指与中指夹着四周唯一的光亮, 点点火星在黑暗的压迫下忽明忽灭, 看不清的烟气袅绕, 男人被烟灰描摹的身影似乎瑟缩又黯淡。
火星飞快向上推移, 眼看着要烧到指甲。像是感觉到了炽热,男人侧首看向左侧道路尽头的目光尚未收回,收紧的手指颤了颤,烟从指间抖落, 划开了暮色重重。
——这是除了与男人早有渊源的那两人外的三人, 第一次见到卫宫切嗣。
印象有亲疏之分是人之常情, 笹谷椿不久前的平静陈述还在耳边回响, 穷凶极恶的冷酷杀胚自然会比朋友的温柔好叔叔更加深刻。
好吧,也不能这么说。男人的内心是【正义】的,为了拯救绝大多数的人, 他会毫不犹豫做出牺牲,嗯,把无辜的少数人牺牲掉。
这要怎么给出干脆的判定?阅历不足的年轻人们第一时间就卡壳了。
卫宫切嗣此人,哪怕放在世界范围内也是绝无仅有, 注定无法被正常人理解。
松田阵平觉得这个人绝对是疯了, 萩原研二越想越纠结, 干脆转而琢磨之后要怎么跟另外两个小伙伴开口,伊达航确信男人是犯罪, 咒灵没有把本应好好活着的人们杀死, 反倒是自己人先动了手, 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是……用少数换多数,从上帝视角看确实又是一场绝对划算的交易。古往今来,精于计算的政客最喜欢做这种简单极了的选择,在家国利益前,牺牲是必要的,许多人都被灌输过类似的观念。
但比居高临下权衡利弊的冷漠更可怕的是,卫宫切嗣只是一个人。
他不是政客,或许与诅咒有那么一点家破人亡之恨,但对于他所做之事而言,其程度根本不能一概而论。杀人,杀掉数不胜数见过没见过、活该或无辜的咒术师,对他有什么好处?
可以说完全没有利益可言,他没有得到好处,反而背上了血债,被无数人恐惧憎恨——哦,还是有利益相关的:这么做,他的梦想就能实现了。
明白了,卫宫切嗣是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然而,和那些抱持空想肆意伤害他人的杀人犯不同,他杀人,还真能拯救世界。
对卫宫切嗣的顾虑已经如此深厚了,伊达航三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乍一眼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一个身形已然佝偻的中年男人,他的风衣像是没来得及熨烫,边缘有些起皱。黑色瞳孔将眼前的丁点火光收纳,火星却烧不穿中间那层隔膜,男人的眼睛就是两块沉重破旧的生铁。
通身的陈腐死气,赫然是一具沧桑败落的空壳,他们三个作为与卫宫切嗣没有交集的陌生人,比戴着回忆杀滤镜的零和景看得更清楚。
这个男人就是卫宫切嗣……等等,这场决战是谁要杀谁?看起来明显是年轻的椿更占优势,待会儿那俩家伙一看叔叔垂死,急眼跟椿打起来了怎么办?!
伊达航光想到可能发生的场景就头皮发麻,和反应够快的研二想到一起,刚要先发制人一人先拽住一个,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幽叹。
“啧。”
男人瞥了他们一眼,摇头。
五人冲进来,与男人隔了二十余米,理论上还算离得远的,但似乎……比起无奈,那声叹息里的嫌弃比重更大?
不等年轻人说话,嫌弃他们冒失碍事不听话的憔悴中年男人收回目光,语气冷淡不掩严厉:
“这不是你们能
掺合的,回去。”
“不回!”
降谷零火大,简直是死不听大人劝的典型::“把我甩外面多少次,我就要冲进来多少次,我说了,不管你想去哪里,我们都要目送!亲眼看到才行!”
诸伏景光没发小那么直接,但他咬住嘴唇,视线不偏不倚地钉死在叔叔身上,任谁推拉也不动,收缩不停的蓝色瞳孔明示内心的倔强,以此无声表态。
“先等等,卫宫叔叔——我们是这两位快急死了的有为青年的朋友,可以这么称呼您吧?”
萩原研二不得不挺身打岔:“我就不说什么有误会的话了,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有没有可能不要打打杀杀,换一种方式来解……”
“再给你们补充一个教训。”男人打断。
“遇到我,一个字的时间都别浪费。”
他微蜷的后背离开灯杆,风衣背面被压出来的皱一时无法抚平,配上毫无疑问是警告的话,很难产生信服力。
这一刻,连降谷零两人也感觉到了,那股不止混杂了岁月无情的难言酸楚。
眼前的男人,不再是当初那个把杀死父母的凶手随意踩在脚下,把幼小的他轻而易举托在肩头的高大的叔叔,而是非要强撑着身体,和他们的朋友拼命的死倔老头子!
他老了,病入膏肓,憔悴不堪,偏又比石头还顽固。要接受这一点,对孩子来说无比残酷。
回到过去,与当初没能亲自告别的家人重逢,就是为了见证这悲哀的一幕的吗?或许,或许,是不是真的听他的话掉头就走,不要看更好?
当诸伏景光都忍不住这样想时,就说明情况已经相当严重了。
伊达航他们甚至看不下去,想直说,你俩走吧,不要逞强,我们留在这里更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