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护国寺后山瀑布旁,摆着一张小桌,两人盘膝相对而坐,正在对弈。
“多年不见,楚施主风采依旧。”
说这话的是护国寺住持慧明大师。曾经楚楮游历到万安城,跟慧明大师结识,一见如故,彻夜对弈,最终未分出胜负,约好来日再战。
当时他们都没想到,那次一别,再次相见已过去二十多年。
慧明大师犹记得楚楮年轻时候的模样,他当时便觉得,此人龙章凤姿,定非池中物。
过去多年,楚楮的模样变化不大,但气质比起年轻时少了几分自由和热情,沉稳安静了很多。
“听说大师算命很准?”楚楮说着落下一子。
慧明大师执棋思索,对于楚楮的问题,摇摇头说,“老衲不是算命先生,也无法窥见天机。”
“那大师为何对容岚说,她的宝贝女儿命中有一道大劫?难道是信口胡言?”楚楮轻哼。
慧明大师老脸一抖,“这……出家人不打诳语。”
“既然无法窥见天机,又不打诳语,那你是如何知道元秋丫头命中有大劫的?难不成,你是幕后主使?”楚楮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看着慧明大师,眸光倏然幽深起来。
慧明大师嘴角微抽,“楚施主,有些事,老衲也是说不清楚的。”
“天机不可泄露?”楚楮冷哼,“这就是得道高僧的本事?”
慧明大师长叹一声,“楚施主的心情老衲理解。元秋施主是个佛缘深厚之人,心中有大慈悲,救人无数。如果老衲知道她的劫数该如何化解的话,便是泄露天机,也愿全力助她。”
楚楮落子,慧明大师输了。
楚楮并未再追问下去。他倒不是不信慧明大师,只是本想看看这老和尚是否还知道别的却不愿意说出来,但如今看来,并没有。
小和尚送来了清茶,楚楮和慧明大师饮茶之后,开始了新的一局。
而楚楮说起另外一件事,“大师,我碰见一桩怎么也想不通的怪事,不知如何破解。”
慧明大师微微点头,“以楚施主的心智,若说是怪事,那定然不简单。老衲愿闻其详。”
“就是容家目前面对的最大的敌人,把苏默和元秋抓走的那个女人,苏颜。”楚楮说。
一边对弈,楚楮一边跟慧明大师讲了苏颜的事,谜团在于苏颜这两三年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但若说她是杀了原本的言素取而代之,又有许多疑点难以解释清楚。
“我实在是不解,为何一个正常且实力极强的人会有如此突兀的转变?不知大师对此有何见解?”楚楮问慧明大师。
曾经的言素愿意跟楚涟结为夫妻,生儿育女,安分待在飞仙岛上那么多年。
如今的苏颜为什么突然开始生事,不再安分,移情别恋,心狠手辣,野心勃勃?
可苏颜身上并没有发生可以导致这种转变的事情,除非是换了个人,但这难以解释“言素”和“苏颜”名字的巧合,以及如今的苏颜为什么需要言素这个身份?
慧明大师听完,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楚楮并未催促,他的注意力不在棋局上,也在重新梳理所知道的信息,希望能找出被遗漏的线索。
良久之后,慧明大师拿起一枚棋子,落在了棋局上。
楚楮定睛一看,这一局他走神了,慧明大师胜。
不过这不重要。
方才慧明大师沉默了那么久,楚楮觉得,他或许真的知道什么。
“老衲曾听师叔祖讲过一桩奇闻,或许对你有所启发。”慧明大师开口。
楚楮神色一正,表示洗耳恭听。
“曾有个人,身受重伤,大夫已说没救了,但不知为何,又从鬼门关逃出,活了过来。”慧明大师说。
楚楮若有所思,“是命不该绝,老天庇佑?这跟苏颜的事有何干系?又有何奇异之处?”
“奇就奇在,那人苏醒后,竟叫喊着说自己是另外一个人,来自别的地方,还说了些让人难懂的怪异之语。”慧明大师说。
楚楮面色一凝,“可是真事?那人在何处?”
慧明大师摇头叹气,“都说那人邪祟附体,驱邪也无用,他总说着要回家,明明当时就身在家中。后来,被当做妖物给烧死了。”
楚楮拧眉,“这只是大师听闻的奇人异事?”
慧明大师点头,“是我师叔祖少年时亲眼所见之事,他欲救下那人,却有心无力。那件事,纠缠了师叔祖一辈子,他一直想要知道,为何会有那般怪异之事,因为他始终不信在火中惨死之人是什么妖物,那人临死时都还在问老天为何捉弄他。直到师叔祖临终前,再次与我提起,说他想明白了。那人说的兴许都是真的,他活着,但灵魂已非曾经之人,而是被另外一人占据。”
楚楮神色惊愕,“这……大师相信如此怪诞之事?”
慧明大师目光悠远,“师叔祖离世时,老衲尚且年轻,原是怎么都不肯信的。离了肉身,便是鬼魂,该入地府投胎转世,借尸还魂之事,皆是胡言杜撰。但后来老衲又遇见一个人,才不得不信了师叔祖的话。”
“大师碰见了相似遭遇的人?”楚楮连忙问。
慧明大师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