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信将疑,没有追问下去。
“三娘,你们明天回柳城?”肖素娘转了转眼珠,“我去告诉大哥,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柳城!”
阿福端着煮好的茶回来,听见肖素娘振奋的语气,越发纳闷。
肖素娘腾地站起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茶,推他出去:“阿福,你去禀告魏刺史,我今晚要留下来,我要陪着三娘。”
她既然大着胆子进来了,那打滚撒泼也要留在三娘身边,魏明肃休想赶她出去!
“我大哥他们肯定还在外面等消息,阿福,你去告诉我大哥,把我的行李送进来,我不走了,明天去柳城。”
肖素娘道。
阿福去书房请示,回来把肖素娘叫了出去,道:“阿郎说,四娘可以留下,不过你不能乱说话。”
肖素娘暗松了一口气。
能留下来就行,她不想在卢华英面前打滚。
不一会儿,外面的肖谔把肖素娘的行李送过来交给随从,同进检查了一遍,送进院子。
肖素娘自己铺床,翼翼小心地躺下,看了眼旁边的卢华英,微微羞红了脸,道:“三娘,今晚我和你一起睡,我夜里会打鼾,要是吵着你了,你就打醒我。”
卢华英失笑道:“我睡相不好,睡着了会踢人,要是踢到你了,你也打醒我。”
肖素娘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忽然看到卢华英脖子上的伤疤,沉默了片刻,想到四年前神采飞扬的卢华英,不禁悲从中来,一颗眼泪划下眼角。
“三娘,这几年你好苦。”
她擦了擦鼻子,小声道。
卢华英脸色平静,淡淡一笑。
“三娘,你们是怎么到西州来的?”
肖素娘问。
“四年前,我大哥自尽……”
卢华英望着落在床对面墙上的月光,缓缓说起了四年的事。
欺凌,侮辱,饥饿,重病,劳累,严刑,几年沉重的煎熬,她轻描淡写。
肖素娘安静地听着,不停擦眼睛。
卢华英从四年前说到洗清杀人的嫌疑,听见被子里传出哭声,笑了笑,道:“天无绝人之路,我捡回了一条命,必有后福。”
肖素娘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她悄悄擦了眼泪,想了几件高兴的事说给卢华英听:“三娘,王六娘嫁人了,她成亲那天想起你,哭了……”
久别重逢,肖素娘还有点激动,有时蹙着眉不知道该说什么,有时又絮絮叨叨,兴奋得停不下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
“三娘,你还记得崔熙吗?”
肖素娘话音落下,没听见卢华英回答的声音,停下不说了。
三娘睡着了,她不能吵着她。
肖素娘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悄悄看一眼卢华英。
卢华英脸庞通红。
肖素娘觉得有些不对劲,凑近了点,睁大眼睛,慌忙爬了起来。
“三娘!”
她推了推卢华英,汗水从卢华英脸上滑了下来。
……
隔壁院子,一束昏暗的烛光从窗户缝里透出来,照在雪地上。
同进回头看了一眼窗下那个翻阅公文的身影,打了个哈欠,觉得魏明肃今晚可能一夜不睡,坐到天明。
明早阿福他们就要出城了。
他闭上眼睛,靠着门打瞌睡。
“郎君!”
墙后一声惊呼,阿福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
“卢三娘好像中毒了!”
同进愣了一愣,睡意不翼而飞,推开门:“阿
郎……”
案前的魏明肃已经站起身,眉头紧皱,大步走了出来。
“人要不要紧?医者到了吗?”
他一边问,一边快步走向北边的院子。
阿福羞愧地道:“已经去请医者了,卢三娘出了好多汗,满身都是一团团的疙瘩和红斑!”
说话间,到了北边的院子,魏明肃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肖素娘坐在床边,搂着昏迷不醒的卢华英,一脸惊惶,听见门口凌乱的脚步声,以为是医者来了,抬起头,看到他沉着脸走进来,颤抖了一下。
“你给她吃了什么?”
魏明肃走到床边,扶起卢华英,目光锐利,沉声问。
肖素娘哭着道:“吃了点我从长安带来的东西……”
“郎君,医者到了!”
同进和阿福领着气喘吁吁的医者走进来。
医者放下药箱,准备给卢华英诊脉。
魏明肃抱着卢华英,摸了摸她的额头,摇摇头:“不是中毒,有没有散风的药?”
医者怔了怔,看了看卢华英的脸色,点头道:“有!”
他拿出散风的药丸,魏明肃接了,低头,想喂卢华英吃下去。
卢华英不肯张嘴。
魏明肃搂着她,她呼吸微弱,面白如纸,凌乱的衣衫间露出来的皮肤长满斑疹。
他感觉不到她的心跳了。
仿佛这些天发生的所有只是一场梦。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抱着的是她的尸骨。
魏明肃低头。
“腓腓。”
他面无表情,轻声道。
“乖,张嘴,好好吃药。”
卢华英张了嘴:“木头?”
魏明肃嗯了一声,喂她吃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