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华英点头道:“我们会在深夜他们最松懈的时候夜袭。”
魏明肃皱起眉头,沉默了一会儿,知道不能阻止她,道:“假如阿邑将军那边传回了什么消息,能不能引开营地的西凉精锐?”
卢华英一怔,眼睛蓦然一亮。
魏明肃又想出了一个迷惑西凉人的计策!
“我回去和图仑部的人商量,夜袭之前先想办法支开西凉人的精锐。”
这样一来,他们的胜算更大了。
魏明肃看着一脸算计的卢华英,道:“不要冒险行事。”
卢华英盘算着计划,看了眼他脸上的血,忍不住道:“你自己出生入死,还说我……”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四年前和魏明肃说话的语气,目光扫过魏明肃鬓边的银丝,停了下来。
虽然魏明肃现在不恨她了,还一直在默默地帮她,可那都是因为他品格正直,魏明肃的宽容不代表四年前她带给他的伤害消失了。
他心里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弥合。
他太好了,她又不知不觉把他当成了四年前的木头。
卢华英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们身在敌营,我会小心的。”
她举
起自己的双手。
“你让樊长史请的医者到了柳城,他帮我开了药,我的旧伤好了很多。”
她教柴雍刀法时,还不能用内力,后来吃医者开的药,旧伤作痛,痛苦难熬,差点停了药。医者建议她再坚持一段时间,她没有停药。樊晖接她回西州的前几天,她感觉旧伤在好转。
回柳城教训周威的那天,她发现自己出刀时可以用内力了,不过还不能完全自如地控制力道。
这些天她深入域西,险象环生,几乎天天都要用刀,越来越熟练了。
魏明肃垂眸望着卢华英的手,道:“旧伤难愈,别操之过急。”
他语气温和。
卢华英看了他一眼:“嗯。”
他自己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关心她的伤。
一个念头蓦地冒了出来。
“魏刺史怎么知道我有旧伤?”
卢华英问。
卢四郎就是三娘这件事是卢家的秘密。
魏明肃没抬眼,道:“听别人说的。”
栅栏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几个西凉士兵从不远处经过。
警戒的图仑部人咳嗽了一声。
魏明肃和卢华英立刻停止交谈。
卢华英低头,继续给魏明肃的伤口上药。
几个西凉士兵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疑惑道:“你在救这个多桑部的俘虏?”
卢华英神情镇定,大声回答:“将军要审问他,不能让他死了!”
西凉士兵没有怀疑她的话,转头离开了。
魏明肃胸前伤口的血块已经和衣服黏在了一起,卢华英小心翼翼地用马刀割开衣服,帮他上药。
他双手紧紧握着拳,嘴唇微微抖动,没有出声。
卢华英不禁有点心疼,帮魏明肃上了药,解下水囊喂他喝水。
“你不要担心我,好好养伤。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又叮嘱了一次,留下伤药、食物和水,和栅栏外那个图仑部的士兵一起离开了。
魏明肃望着她的背影。
逸息也看着卢华英的背影,抬腿踹了魏明肃一脚:“魏刺史,我真嫉妒你,你的兄弟来救你,帮你上药,我躺在一堆马粪里,没人理睬。”
卢华英走远了,身影消失在晚霞里。
魏明肃收回目光,帮逸息上药,道:“她不是我的兄弟。”
……
接下来,卢华英每天都带着吃的和水来看望魏明肃,告诉他西凉大军的情报,两人和逸息一起讨论怎么发动夜袭。
有时候卢华英不能脱身,换成图仑部的人来送水,魏明肃忍不住担心卢华英。
他们的计划不断完善,图仑部悄悄地散布谣言,动摇人心。
魏明肃和逸息的伤都是外伤,有卢华英带来的药,两人的伤口慢慢愈合结痂。
这天,卢华英没有过来看他们。
魏明肃有些担心,注意着营地的动静。
半夜,寂静的西凉军营地里忽然冒起了火光,一阵夜风刮过营地,卷起火舌,一股热浪弥漫在毡帐间。
魏明肃立刻睁开了眼睛。
耳边传来了马蹄声。
十几骑快马从图仑部帐篷方向飞奔而来,最前面的人骑着马冲到栅栏前,对着魏明肃伸出了手。
在她身后,熊熊大火已经烧着了几个帐篷,营地陷入一片混乱。
熊熊的火光中,她一袭烈烈红袍,就这么闯进他的视野。
正像四年前,热烈地闯进他的生活。
魏明肃握住她的手,翻身上了马背。
两人同乘一匹马,纵马狂奔,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