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挣扎，马车剧烈摇晃起来，守在车旁的小厮抓耳挠腮苦苦央求：“应娘子，手下留情啊！公爷……公爷……这可怎么办……”

“只是什么？”她步步紧逼，把他逼到了角落里，“昨日我阿娘入禁中托付孙贵妃，你为什么不给一句准话？我是姑娘，已经如此主动了，你却推三阻四，分明不给我面子。”

翼国公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羞辱这个女人了，他咬牙道：“小娘子是嘉国公嫡女，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你没读过书吗？不知道礼义廉耻吗？”

张淑仪道好，一直将她们送出花厅，周大娘子朝她行了一礼，方和孙贵妃并肩走出了移清阁。

仪王不说话了，负着手挑着眉，转头看垂帘下探出的半截身子。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翼国公那张清俊的面孔上浮起嘲讽的笑，“你要嫁给我，我就必须娶你？”

应宝玥道：“公爷不是说我不知礼义廉耻吗，既然如此，我就不知给你看。”

翼国公吓得失声，“你又要干什么？”

应宝玥大哭大闹，“你要是不娶我，那日就不该和我大庭广众下勾肩搭背。”

这也是无缘，周大娘子少不得安慰他两句，“其实我问过明妆的意思，她没有松口答应，公爷犯不着遗憾。你们的姻缘不在对方身上，拆分开，将来成全两对，那是老天爷的安排，顺应天意就成了。”多的话不好说，虚打一声招呼，说，“天要晚了，公爷快些回去吧。”又让了让礼，登上自家的马车往安州巷去了。

可惜车厢里转挪不开，他没能挣出去，应宝玥说：“李霁虹，你要是敢不认账，我就让我爹爹找你爹爹去，请官家为我评理。”

翼国公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本来与我无干，现在与我有干，因为我决定嫁给你。”

衣衫不整的应宝玥痛哭流涕，“仪王殿下亲眼目睹，可要为我做主啊！”

仪王闻声顿住了步子，脸上带着犹疑，边走边怪诞地打量这发了疟疾般摇摆的车辇。到了近前才听清男女混杂的叫喊，顿时大皱其眉，“光天化日之下，当街……不怕有伤风化！”

“是我要与你勾肩搭背的吗？是你自己凑上来，我连推都推不开你。”

话才说完，翼国公披头散发从里面爬了出来，气喘吁吁道：“这打马球的疯妇一身蛮力，真是白日见鬼！”

两个人慢悠悠走回了孙贵妃的凤鸣阁，又略坐一会儿，周大娘子方从阁中退出来，顺着夹道往南出东华门，正要登车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了声“大娘子”。

这时恰见仪王从宫门上出来，小厮没命地喊起来：“王爷！王爷！快救救我家公爷！”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因为应宝玥也答不上来，大概就是抢来的瓜更甜吧。她忖了忖道：“我想当翼国公夫人，我若当不上，别人也休想。”

翼国公有点怕，他没见过这阵仗，一个女子，要吃人似的。正在他暗暗挪动身体，打算脱离这可怖的境地时，忽然眼前的脸无限放大，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狠狠啄在了他嘴上。

翼国公站在那里，垂着双手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那个应宝玥以前对他也没有什么兴趣，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热络起来。自己并未看上她，但稀里糊涂就甩不脱了，简直让人莫名其妙。

可小厮哭起来，“不是的，是应娘子欺负我家公爷，她截住马车，钻进去了。”

应宝玥说是，“我就是故意的，你喜欢那个易明妆，是不是？那个孤女，除了一张漂亮脸蛋还有什么？她父亲到死都没洗清侵吞军饷的嫌疑，你是皇子，你为什么要和她搅合在一起？”

他也恼了，这几日受到的冤枉气几乎都源自于她，他不明白，原本毫无牵扯的两个人，为什么要被捆绑在一起。

年轻人很着急，脸颊潮红，鬓角汗气氤氲，周大娘子倒觉得他有些可怜，如实地告诉他，“我今日入禁中，不是为了那件事，是芝圆要出阁了，来和贵妃娘娘商议陪嫁的事。恰好贵妃娘娘说嘉国公夫人进来托她说媒，就拉着我一道去见了张淑仪，所以她们商议，我没有插话，毕竟初一那日公爷与应小娘子逛了瓦市，我想着公爷大约对应小娘子也有些意思，我要是贸然插嘴，岂不是坏了你们的姻缘吗。”

她回身看，见翼国公疾步走过来，到了跟前拱手道：“大娘子入禁中，我以为是为了那日我托付的事，但不知……人选怎么变成了应小娘子？”

翼国公被她逼得连连后退，“我没……没有看不上你，我只是……”

反正这桩亲事他不想答应，暂且搪塞着吧，不去提亲，应家也拿他没办法。

简直是个噩梦，翼国公觉得五雷轰顶，“为什么是我？”

他一时怔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听见应宝玥泄愤地哼了声，“你我现在亲过了嘴，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结果这话彻底触怒了她，她瞪了他半天，忽然抬手解开了自己半臂的领扣。

周大娘子应了声是，“毕竟凤子龙孙，眼界高着呢。”

结果应宝玥不说话了，两眼金光四射地望住他，因彼此离得很近，能听见她不服气的鼻息。

路上孙贵妃和她抱怨，“我看这五哥怎么呆呆的，白在市井中混迹那么久，说起定亲就愕着，像海子里的鹿。”

翼国公听得丧气，苦恼话已经说不清了，又气又恼顿足不已，“我真是冤枉透了！”

翼国公说：“应娘子，你到底要干什么，不明不白让我百口莫辩，你是故意的吗？”

周大娘子不好说什么，只道：“心思在做文章上头吧，提起成亲倒懵了。”

关于那应宝玥的为人，周大娘子没少听芝圆抱怨，因此多少也有些耳闻。可惜翼国公和高安郡王兄弟俩性子大不相同，翼国公分明没有那个气魄，与送上门来的女子划清界限。

但他好像算错了应宝玥的决心，第二日他从资善堂出来，被应宝玥堵在了大门外，她不由分说钻进他的马车里，四目相对，他看见她眼睛肿得核桃一样，带着哭腔质问他：“我有什么不好，你看不上我？”

翼国公蹦起来，猛地一把推开了她，“小娘子请自重！”

孙贵妃凉笑了一声，“你先前不是说，鹤卿在瓦市上碰见他和宝玥了吗，既然两下里很亲近，那结个亲不是正好吗。嘉国公夫人来托付我，我原想不知能不能说得上呢，听你这么一提，觉得十拿九稳，结果事到临头，他倒不出声了。”边说边摇头，“李家的子孙啊，就是受人追捧惯了，玩得过于尽兴，反倒不想成亲。”

这是面子的问题吗？这是一辈子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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