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死亡,时间似乎就流逝得越快,好像就只过了一眨眼的时间,天色就又黑了下来。
众人在帐篷里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风声渐起,越刮越猛,呼啸着,旋转着,由小变大,从地到天,像是竖起了一根根擎天的风柱,卷得砂石枯草跟着它一起疯狂地旋转翻腾。
今夜没有下雪,但暴风的声势依然浩大磅礴,从远处的昆仑群巅一路狂飚而至,将整个峡谷笼罩在漫天的飞砂走石之中。
幸好众人提前用巨大的石块为帐篷做了加固,饶是如此,几顶帐篷仍然被风摧得几乎变形,大家哪怕在帐篷里躲着,也不得不带起防风眼镜和口罩,帐内的气温仿佛瞬间又降了十几度一般,让人从肺腑向外透着切肤的寒意。
柯寻蹲在帐口处,用手指拨开一道缝隙向外看,然而漫天扬卷着的砂土草屑令能见度几乎只有一两米,两米开外一片混沌,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柯寻转头商量牧怿然:“我想出去看看。”
牧怿然挑起眉尖看着他,等他做出解释。
“我想去岩石台子的位置看一看,看它究竟是怎么凭空出现的。”柯寻说,“或许能从这个过程里窥到一点幕后的机窍。”
“这样太危险了,”华霁秋经过一白天的休息,此刻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好了许多,严肃地扶了扶眼镜外面套着的防风镜,“这风实在太大,龙卷风的威力尤其可怕,风力大一些的甚至可能会将你抛上高空。小柯,我知道大家虽然都是抱着赴死的心态来的,但只要有一线生还的希望,我们就不要轻易涉险。”
柯寻看了看这位本该安享着自己平静清逸的后半辈子的长者,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没机会享福的老爸。
扒下自己的口罩,柯寻冲着华霁秋咧嘴笑了笑:“听你的,华老爹。”
华霁秋怔了怔。
不惑之年就被人叫老爹,这种感觉竟有些奇妙。
可能是我过于正经了……华老爹自省,这小伙子刚才明显只是在和他的好朋友商量。
柯寻的好朋友牧怿然收回望着柯寻的目光,抿了抿嘴,把本来要说的“我和你一起去”几个字抿了回去。
这近乎要摧天毁地的狂暴龙卷风不知肆虐了多久,直到像昨夜一样过了峰值后就又慢慢回落、消散,风平沙静之后,那座岩石高台果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而随之出现的,还有那遍野尸横的景象。
众人出得帐篷,谨慎地来至岩石下。
这座岩石高台昨夜大家已经检查过,然而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它竟有可能是异世界之物,所以即便检查,也有些流于表面。
卫东环顾四周,一边搓着胳膊一边用有些哆嗦的声音道:“所以……咱们现在已经是在另一个世界了?”
罗勏一个激凌跳了一下:“所所所,所以,咱们现在看到的一切,都都,都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死寂的夜空,沉默的群山,荒凉的大地,入骨的森寒,死去的生灵,和一个幽灵般鬼魅阴慝的岩石高台。
“别去管那些,”柯寻制止了卫东罗勏不停转来转去胆战心惊的张望,“先查岩石。秦哥,小春,方菲,萝卜,你们四个拿好枪,站到岩石四个方向,注意着点远处的动静,其余人检查岩石,一寸都不要错过。”
众人闻言忙收敛心神,立刻分散开来,各找了岩石的一面,从上到下细细检查。
柯寻摘下手套,用手摸上冰冷的岩石壁细细地摩梭,自语了一句:“这是什么石头?”
“应该是花岗岩。”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岳岑接了他的话。
“花岗岩?”柯寻疑惑,“我记得花岗岩是很坚硬的一种石头对吧?怎么这岩石感觉这么脆呢。”
说着伸手一掰,竟是将岩壁上一块略突出的地方给掰了下来。
“大概是年代久远,所以风化了。”岳岑难得地汗了一下,就算岩石被风化得变脆了,柯寻的手劲儿也忒大了些。
“岑姐你说,我这么掰啊掰的,会不会就活活把这个岩石台给拆了啊?”柯寻边说边继续连掰带剥地扒拉岩石壁松脆的外皮。
“……”岳岑禁不住又汗了一次,“你这个想法也很有创造性,或许真的可以试一试。”
柯寻重新戴上登山手套,开始大刀阔斧地扒岩石。
“柯儿你干嘛呢?”卫东发现柯寻这厢折腾得飞砂走石的,忙走过来看,“卧槽你牛逼,这是要徒手拆岩山啊?!”
“如果答案就在岩石里头,就只能这样了,”柯寻说,“过来帮忙。”
“我车上带着工兵铲。”牧怿然在旁边道。
“我去拿!”卫东连忙跑过去,抱了好几把铲子回来,“大佬你想得太周到了,后备箱里真是要啥有啥。”
众人领了铲子,一起动手扒岩壁。
扒着扒着,忽听柯寻“咦”了一声:“这岩石壁上好像有划刻过的痕迹!”
牧怿然走过来用手电照向柯寻给他指的地方,果见有几道不似天然形成的划痕。
“大家下铲注意一些,不要破坏下面的刻痕。”牧怿然叮嘱了众人一句。
陆续地,众人又在岩壁的不同地方发现了刻痕,并且随着剥落面积变大,露出来的刻痕变多,已越来越可确定,这些隐藏在岩石表皮下面的痕迹,都是人为刻上去的。
有了这一发现,大家的动作更加谨慎和迅速,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将所有伸手能及范围内的岩石表皮全部清除干净。
手电的光照下,一幅幅古老朴拙的图案,露出了它们神秘的面目。
这些图案线条简利,构图诡奇,似字似画,而最让人心惊肉跳的,是每一个图符都像是一种生灵,可每一个生灵,都似乎是已经死去的生灵。
这岩壁上的图符,就像是,在展现一群活跳尸的行为。
它们做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动作,身处在令人无法想象的场景里,每一种动作都扭曲古怪得不像正常人类能够做出的姿势,每一种动作都了无生气。
众人直看得从心底里往外泛着寒意。
华霁秋努力克服着画面带来的心理上的强烈不适,边扶着眼镜凑近了细看边道:“这些岩刻的风格,和我曾经随单位应邀去进行工作交流时,看到过的大麦地岩刻风格有部分相似。”
“大麦地?”柯寻问。
“是一片岩画带,”华霁秋道,“遗存着一万多幅史前岩画,那些画的时间大概距今约一万三千年到四千年左右吧,咱们眼前的这些岩画符号,我看着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