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星海总是给人以无尽想象力, 神秘而壮阔。

这是三岁的人类幼崽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到星海。

小孩伸出左手，朝着飞速越过的行星努力一握，然后用右手把左手的小拳头包裹起来, 抵在小心口上, 有模有样地闭上眼睛。

科西漠见他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偷偷说什么，感兴趣地问:

【抓到了什么？】

“抓到小星星！”

“和眼睛一样！”

【谁的眼睛？行星有黑色的吗？】

科西漠以为幼崽说的是古地球人类常见的黑眼睛。

哪知毛团团捏着小拳头举起来，活泼地回答:

“和你一样！”

“团团许愿。”

科西漠挑了挑眉, 将小城堡托起来, 让幼崽能够看清楚自己的双眼。

【是这个颜色吗？】

“是鸭。”

“团团不会错。”

【那许了什么愿望？】

“团团也不知道。”小孩一板一眼地回答, 黑漆漆的漂亮眼瞳里，全是纯粹真诚。

科西漠愣了一下。

【不知道许了什么？许愿的时候, 你想了什么？】

毛团团被这么一问，懵懵地眨了眨眼。

“想, 爸爸告诉团团, 等爸爸回家。”

“你和团团说……说，哭不丢人……养好团团。”

“不会抱团团……摸背痒痒……陪团团……”

人类幼崽跟数数一样, 说一件事就点一下脑袋，一副“团团说得就是对的”小模样。

幼崽根本不懂什么是许愿, 大概只是见过别人做, 就学了个样子。

科西漠沉默地看着天真的幼崽, 棕色双眸掩去了惯常的凌厉和傲慢，放松下来，显得异常平静。

他看着小城堡里认真说话的幼崽，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仅仅是注视着小孩的一举一动, 沉静的目光也跟着转动。

巍峨的身影后面是无尽的星海, 眼前却是小巧玲珑的城堡，精致得好像玩偶的幼崽。

和以往任何一次出行都不同，甚至异种连飞船都没有带，只用了最传统的穿越虫洞的方式，从宇宙这一头，走到了另一头。

很神奇的体验。

这次毛团团还是习惯性提起了爸爸，可科西漠似乎没之前那样烦躁了。

异种冷沉的嗓音变得有些哑。

【睡了一觉，还记得我说要养你吗？】

“团团记得鸭。”

小幼崽小鸡啄米一样努力点头，理所当然的模样。

【那你是怎么被我带回来的？还记得不？】

毛团团闻言眨了眨眼睛，看着窗外异种肩膀上因为走动而不断起伏的军徽。

充满贵气的黑金配色，雕刻着利剑和长/枪，在幼崽的视野里大得几乎看不清全貌，以至于上面那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金色玫瑰，镶嵌在最边缘，显得格外清晰。

光芒耀眼，肆意自信，就像异种给人的感觉一样。

他直勾勾地瞅了好久，直到被触手拍了拍背，才胡乱点点头，又摇摇头。

“团团看到大猫……”

“手大……让团团睡觉……”

“爸爸没回家……养团团等爸爸……”

说到这里，幼崽停住不吭气了。

【想不起来了？】科西漠问。

小孩无辜地捏着小手，眼巴巴地往上看。

科西漠便不再问了。

能记得零零碎碎的片段，已经算不错了。

尤其幼崽记的都是最重要的细节。

他没有因为睡美人病，就一觉忘了科西漠。

尤其他们相识的时间还这么短。

科西漠用触手顺了顺小孩的背，难得勾了勾唇，夸他。

【你很乖。】

小幼崽一被夸就咧嘴笑，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他又长着小虎牙，这样笑不仅不显得傻，反而格外可爱，无忧无虑的模样。

“团团送给你！星星！”

毛团团把捏紧的小拳头举起来。

科西漠垂眸看过去，迟疑片刻。

【为什么送给我？】

“对团团好！”

毛团团奶声奶气地回答，小嗓门听起来格外糯软。

【对你好就送给我，把愿望送了我，它还会实现吗？】

这话可把幼崽问住了。

小孩呆呆的，双眼一眨也不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的时候，经常看着就很懵懂，大眼睛又黑又漂亮，很像无辜的幼兽。

不过，毛团团本来也是幼崽。

只是科西漠没有见过古地球的其他幼崽，想不出更多的形容词。

科西漠见把幼崽问住了，说不出话，就不再逗他。

异种伸出手，触手卷起幼崽，放到已经复原的手心。

上面依旧凹凸不平的，都是疤痕。

接着，小孩面前出现了一顶帅气的军帽。

【不是要送星星？放这里。】

毛团团就像暂停的小陀螺，被一推，又开始动了。

他探出小脑袋，往黑漆漆的帽子里看了看，两只小手都放了进去。

然后，小孩攀在帽子边沿，撑着手一蹦一蹦的，试图把自己也“放”进去。

【怎么？要进来送给我吗？】

科西漠揶揄地调侃。

“团团进帽子！从帽子里，跳出来！”

【现在可不是拆礼物时间。】

触手虚影将幼崽卷了起来，拎在半空。

毛团团挥着小手抗议。

“放放……”

科西漠将他放得远远的，掌心靠近食指的地方，然后把帽子收回。

“团团要跳出来，吓你！”

幼崽还在嫩声嫩气地嚷嚷。

【说风就是雨。帽子太大了，你可跳不出来。】

“……真的吗？”

毛团团啪嗒坐在科西漠的掌心，正好靠在手指上。

然后，小孩枕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他迷糊地扭过身子往后看，就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戒指。

戒指是银色镂空的，雕着长剑和骷髅。

毛团团好奇地摸了摸，连忙爬起来，往另一边远远地看过去。

果然，科西漠的中指也有一个奇怪的黑色戒指。

手腕也戴了两串佛珠，珊瑚红和纯黑色。

毛团团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小手扒拉着戒指，一边踩着科西漠的手掌，试图爬到戒指上去。

那戒指凹凸不平的，幼崽还真能站上去，甚至举起小胳膊比了个爱心！

只是他刚刚比完就晃晃悠悠地掉了下来，被科西漠的触手一把接住。

“好玩！”

幼崽欢呼。

触手光速把他卷了下来，稳稳放到异种的手掌上。

小孩又立刻转过去研究戒指。

然后，他举起小胳膊，让科西漠看他的手腕。

“团团也有宝物！”

一边是红绳串小玉葫芦，一边是长命手镯。

科西漠这才注意到，幼崽双手双脚都戴了饰品，脖子上也戴着小小的长命锁。

虽然一大一小审美挺一致的，但是……

【不重吗？】

这种金/银/玉质的男款首饰，本来就不轻。

【小孩子不应该戴这么多。】

“爸爸说，保佑团团。”

“佛祖跟着团团。”

毛团团抬了抬小脚，走来走去，给科西漠看，像是习惯了。

科西漠总觉得不对劲，盯着看了一会儿。

沉吟片刻，异种从一千多米高再次缩小到了五百米左右。

三千多米的异种手掌长度大概是两百多米，等比例缩小，那只手也就三十来米，不算特别大了。

但对于毛团团来说，依旧是巨人。

本想帮幼崽检查的科西漠不太满意地皱眉，磁场能量包裹住精壮的躯体，又一次强行缩小。

这一次，异种只有五十米高了，托着毛团团的手掌也缩小到了三米。

【过来这里。把镯子放这。】

科西漠示意幼崽把镯子放在他掌心。

小孩慢吞吞地站起来，绕过那些疤痕，走了过去。

但是毛团团不会给自己解开扣紧的镯子，所以小孩直接在科西漠手心躺下，小脚丫一搁，努力和科西漠贴得紧紧的。

“团团好了！”

【……】

科西漠无奈，将就了。

这个体型差，手指的宽度不算很离谱，可以直接上手检查，但也仅仅是用指腹触摸。

相触的地方，磁场能量得以包裹住其中一只脚镯。

这一探查，科西漠就扬起了眉。

异种将毛团团的脚丫托了起来……只觉得格外轻巧。

这脚镯，根本就不是实心的。

黑色的磁场能量钻进去搜寻了一圈，终于发现，里面藏着的东西……盘根错节，形似电路。

很显然，就是小城堡藏起来的能源储藏室。

所以科西漠之前往城堡里传输磁场能量都没有用，是因为那些能量只储存在城堡，被城堡吸收了。

而真正作用于幼崽身上的，是这三个镯子里藏着的异种能量，与城堡是完全独立的两个通道。

【团团，把葫芦也贴过来。】

“噢！”

小孩一看异种严肃的样子，还以为在干什么大事，立刻兴冲冲地把小葫芦也贴到科西漠的指腹上。

在科西漠的推断里，三个镯子是储存的容器，那么葫芦就应该是传输的通道。

但真正把能量传过去，葫芦却没有反应，仿佛石沉大海。

而小孩脖子上的长命锁，之前洗澡的时候，科西漠已经检查过了，就是很常见的装了智能语音系统的锁，没什么特别的。

【除了不能把镯子拿下来，季望还说过别的吗？】

“爸爸说，一只都不能给别人！”

“团团的宝物！”

【嗯。】

所以，小葫芦还是和三个手镯一体的。

【洗澡也没拿下来过吗？】

“团团，团团懒……”

这话说得格外小声。

“爸爸说泡水也不坏。”

小奶音又大了起来。

科西漠听出了两句话的语气区别，好笑地观察了一下毛团团的表情。

可是，幼崽难得承认了一次自己是小懒蛋，一说完就立刻扭过了头，假装无事发生。

科西漠根本看不到小孩的脸。

无奈，异种也不再看，转为盯着镯子，迟疑片刻，到底是没有尝试把手镯拿下来。

在异种自己也不清楚的时候，科西漠已经本能地不想让幼崽去冒险了。

【到底存的什么心思，藏得这么隐蔽？】

原以为就此可以解开幼崽不饿的秘密，却还是卡在最后一步。

科西漠对设计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更为厌恶，不动声色地变回本体，平复了呼吸。

【好了，起来玩。】

毛团团坐着不动。

“团团也要看。”

【看什么？】

“亮晶晶！”

小手指着科西漠的戒指。

【这戒指没什么特别的，只是……】

科西漠忽然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改口。

【如果改造得好，它可以让团团变成超人。】

【到时候再送给你。】

“哇！”

小崽子立刻高兴起来，扑过去抱住了科西漠的手指。

“要亮晶晶！当超人！”

“可以爬到墙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