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戚风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梦见年幼的他跟着父亲背书习字,一位健壮的少年悄悄闯入戚府,藏在他墙外的桂花树下等他。
梦见戚家家破,9岁的他被送去永安乐坊那晚,因抗拒想逃而被管事抽打到遍体鳞伤。
梦见那位将军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护他,凶恶地把他摁在一个黑暗封闭的空间,耳边全是他急重的呼吸声。
他还梦见母亲病逝那晚也是一个雷雨天,刚刚高中毕业的他,坐在医院冰凉的走廊上无声地哭了一夜......
混乱的梦让他分不清楚哪个才是自己真实的经历。只知道这一觉他睡得很累,身体很痛。
醒来后,戚风看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环顾周围离奇的家具摆设,他才想到他从都城的永和乐坊魂穿到另一个戚风身上,还遇见了另一个裴砚。
他没穿衣服,身体上的痕迹和疼痛的地方清楚地告诉他昨晚跟裴砚发生了什么。
“裴砚。”
戚风轻咬着牙,不明情绪地叫了声这个名字。
房间里没有人,床边的矮柜上放着他的背包,背包旁的时钟上显示着今天的日期:2022年8月26号11:45。
离他的那个时代,应该是千余年之后。
他忍着身体不适找到了昨晚的衣服。衬衫和裤子都很皱,还带着昨晚夜场上的烟酒味,不是能穿得出去的衣服。
正在困扰时他看到床头柜子上叠放着一套新的衣服。白衬衫,浅蓝牛仔裤。另外还有一包未开封的内衣。
是裴砚给他留的。
戚风没得犹豫,伸手把那套衣服拿了过来,不太熟练地穿在身上。衣服的尺寸比他的身材大几号,但不影响穿在他身上的效果。
他把衬衫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一粒,遮盖住身上所有难堪的痕迹。再三确认他的衣着轮廓能让他维持体面和礼仪后,才把自己的皱乱的衣服全部装进背包,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迈出房间走在宽阔亮堂的走廊上时,戚风远远看到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一位低头玩手机男人。
不是裴砚。
他脚步一顿,后退一步警惕问:“你是谁?裴砚呢?”
沙发上的男人闻声抬头:“哎,你醒了?”
随后又是一愣。
他是裴砚的朋友,宋哲。
因为投资不善赔了数千万而被家里赶了出来,投奔到裴砚这里。
早上得知裴砚从夜店带回来一位男人,心里还嘀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裴哥把持不住?
现在看来,这男孩是真的.....漂亮。
明明是男生,宋哲却想到了这个形容词。
高高瘦瘦的,皮肤很白。五官看上去比男生清柔却又比女生锐利。清清瘦瘦地站在那,有种说不出来的风情和魅惑。
他咳了一声,站起来说:“裴哥交代让我安顿好你。说吧,想要什么?”
戚风:“安顿?”
宋哲嗤笑,语气里带着警告:“你既知道裴哥的名字,就应该明白他是什么人。一晚而已,聪明的话应该知道自己值多少.....”
“这是裴砚的意思?”
戚风心下一冷,打断了宋哲的话。
宋哲语顿。
他看到男孩的黑眸中泛着的冷意,说话的语调,气质,都似乎跟想象中的夜店男孩不一样。
再当他看到男孩紧抿的唇下一点沙痣时,恍然大悟。
难怪呢。
裴砚高中时候喜欢过一个男生,那男生唇角长着一颗沙痣。
这些年裴哥一直单身,大概就是因为心里念着那个男生。
现在,他竟然找了一个容貌相近的人带回了家。
宋哲不住感概裴砚的情深意长。
但是,眼前这个人就是个替身,再怎么样也代替不了当初那个人。
更何况那年裴伯伯知道儿子喜欢男人后,差点把裴砚的腿打断。
若是知道裴砚从夜店带回来一个男人睡了,那还不得把他打个半死,逐出家门。
为了兄弟的生命安危,宋哲决定把人‘安顿’好。
“这还用问?难道裴哥去夜店找你当男朋友了?”
宋哲说着,拿出事先准备的信封不由分说塞给了戚风,笑意中更深一层的威胁和警告,说:“裴哥给的可比一般人高,见好就收吧。在外不要乱说话,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后果你可承担不起。”
戚风捏着信封,心下苍凉。
在乐坊,裴砚跟那些贵族公子一样,点‘戚风’的花名让他为他弹曲,给他打赏,送他礼物。
自从他成为乐伶那一刻,裴砚便不是年少时陪他读书骑马的裴家哥哥。
而是他的恩客。
他不觉荒唐。
转世的不安,相识之人的命运般重逢,身体的不适,都化作了一个无谓的笑。
戚风扬了扬信封,“知道了,那我可以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