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骛不耐烦道:“我问你确切位置。”
林意修想了想:“还要再往左一些。”
秦骛往左走了走:“这里?”
“是。”
“是背对着摔下去的,还是面朝着扑下去的?”
林意修又想了一会儿:“背对着。”
“行。”
众人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都有些疑惑。
秦骛扶了扶腰间的两枚烽火弹,确认挂稳了,又握着手腕,松了松筋骨。
他背对着,朝山崖一步一步后退。
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五殿下!”
话音未落,下一刻,秦骛踩到山崖边缘,步伐不停,一脚踩空,按照林意修方才描述的扶容摔下山崖的姿态,迅速滑下山崖!
如何找到落下山崖的扶容?
自己也跟着掉下去,很快就能找到了。
天慢慢亮了。
山洞里,扶容紧紧地抱着秦昭,两个人身上裹着秦昭的披风。
扶容靠着秦昭的肩膀,昏昏欲睡。
就在扶容即将睡过去的时候,他点了一下脑袋,清醒过来。
扶容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火堆快熄灭了,连忙又往里面添了点树枝。
火堆重新烧起来,扶容搓了搓秦昭的手臂,好让他暖和一些。
实在是不走运。
昨天分明是个大晴天,他和太子殿下,还有一群近臣,上山来逛逛。
结果他的马发狂了,太子殿下为了救他,和他一起滚下山崖。
太子殿下牢牢地把他护在怀里,他没怎么受伤,只是脚扭了一下,现在还能走路。
太子殿下的情况比较糟糕,身上都受了伤,脑袋在石头上磕了一下,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扶容本来想扶着太子走回去,结果还没走多远,天上就下起了雪。
没办法,扶容只能找了个山洞,先把太子殿下安置好,趁着雪还不大,赶紧出去捡一些没有沾湿的树枝回来,生火取暖。
所幸扶容细心,出来的时候,估摸着大概要在外面吃午饭,就随身带着一点干粮和草药。
他给太子殿下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化了雪水,就着水,给他喂了一点干粮。
可是太子殿下还是不免发热起来,扶容就用自己冰凉凉的手给他捂一捂额头。
扶容知道,外面的人肯定都在找他们,他原本想在林子里点火,用浓烟把人都吸引过来,结果一直在下雪,外面根本点不起火。
没办法,他想着在山洞里呆一夜,等天亮了,雪小一些了,他再吃点东西,就带着太子殿下出去。
他一直守着秦昭,秦昭半夜倒是醒过一次。
秦昭问了一声:“扶容呢?”
扶容连忙应道:“殿下。”
秦昭问他有没有事,扶容摇摇头,说没事。
得到回答之后,秦昭又昏睡过去。
扶容钻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帮他取暖,握着他的手哈气,守了他一夜。
夜晚山间湿冷,两个人就这样熬了一夜。
说实话,其实扶容很害怕。
太子殿下前世就是摔下山崖摔死的,他帮太子殿下躲过去前世的祸事,却没能躲过现在的事情。
他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注定的。
是不是就算他把太子殿下救回来了,太子殿下的寿命也会有期限?
一整晚,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始终笼罩着扶容。
但扶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太子殿下还有一口气,他要把太子殿下带出去。
扶容望了一眼山洞外面,估摸着快天亮了,便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裹里取出一小块饼,掰开一点,大块的喂给秦昭,小块的自己吃了。
扶容抿了抿指尖,忍着饥饿,把剩下的饼收起来了。
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去呢,得省着点吃。
扶容把秦昭扶起来,帮他把披风裹好,架着他,准备离开山洞。
另一边,秦骛落下山崖,半跪在雪地上。
秦骛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从雪地上站起来,环顾四周。
一片白茫茫里,他看见身旁的树枝上挂着一小片蓝色的布料。
事实证明,他找对了。
就是这个地方。
秦骛环顾四周,竟有些犹豫。
在来六安山的路上,他从来没有犹豫。
可是现在,他开始犹豫了。
他害怕自己选错了路,就和扶容错过了。
下了一夜的雪,林中积雪深厚,秦骛轻轻地喊了一声:“扶容?”
光是喊这个名字,就让他心里钝钝地发疼。
秦骛嗅了嗅湿冷的空气,试图找到扶容的踪迹。
秦骛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择定方向,准备下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走到一处山洞前。
天上还在下雪,他好像看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拂开山洞前石头上的积雪,石头上的苔藓被人铲掉了,露出光秃秃的原本面目。
石头上,有人用烧过的灰烬画了一个大大的箭头。
秦骛眼睛一亮,找对了,他就知道。
秦骛拉开烽火弹,立在地上,浓烟滚滚,窜上天空。
此时天已经全亮了。
手下士兵过来,看见这个箭头,也会顺着去找。
秦骛却也没有站在原地等人,他喘了口气,朝着箭头所指的方向狂奔。
他要去找扶容。
他把箭头所指的方向刻进心里,一分不敢偏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骛忽然看见,白茫茫的雪地里,有一点隐隐约约的蓝色。
秦骛脚步一顿,低低地喊了一声:“扶容。”
前面的蓝色小点儿似乎有所感应,停下了脚步。
秦骛哽了一下,朝着他大步狂奔,几乎像是一阵狂风,朝扶容凶猛地刮过去。
一眨眼的瞬间。
秦骛就到了扶容眼前,猛扑上前,像雪地里的野狼,把扶容按倒在地。
扶容惊叫一声:“啊!”
秦骛死死地压住他,把他压在雪地里,压住他乱蹬的双腿和扑腾的双手。
秦骛抚上他的脸,双目血红,如同厉鬼一般,马上就要淌下血泪来。
秦骛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嚇哧嚇哧地喘着气,仿佛下一刻就会对着他的脖子来上一口,把他彻底变成自己的。
扶容回过神,也认出了眼前的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秦骛?”
秦骛一直紧绷着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狂喜、庆幸、悲怆,等等等等,同时涌上他的心头,挤满他的脸,让他的表情显得扭曲复杂。
他张了张口,嗓音沙哑,像是被刀子割过一般:“扶容。”
扶容躺在雪地里,喘着气,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秦骛又喊了一声:“扶容。”
扶容再点点头:“嗯。”
扶容心里也松了口气,秦骛找到他了,说明其他人都在附近,他和太子殿下不会有事了。
可是,下一秒,秦骛按着扶容的脸,粗粝的大拇指拂去他额前凌乱的头发。
秦骛照着扶容的额头、照着他的脸颊、照着他的脸颊,狠狠地亲了下去。
秦骛的双唇冰冷,简直像是冰块似的。
扶容呆了一下,随后连忙要推开他:“秦骛,不许!”
秦骛紧紧地抱着他,贴着他的脸颊,吻一吻他的耳垂,贴在他耳边,喃喃道:“扶容,可以,可以。”
好家伙,秦骛还学会反驳命令了。
扶容拍打他的肩膀:“不许!秦骛,不许亲我!”
秦骛无比固执:“可以!扶容,老子以为你死了,老子找了你一整晚,老子可以亲你!”
扶容愣了一下,忽然,余光瞥见躺在雪地里的太子殿下。
方才秦骛忽然扑上来,把他按倒,太子殿下也倒下了。
秦骛扶着他的脑袋,刚准备亲他,扶容就抓起一把地上的雪花,扬到他脸上。
“秦骛,我说,不许!”
“可以!”
扶容要推开他,秦骛红了眼睛,不肯松手,两个人竟然在雪地里打起来了。
主要是秦骛死死地抱着扶容,扶容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两个人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
扶容说着“不许”,秦骛便说“可以”。
仿佛无休无止。
忽然,扶容说了一句:“你又不听我说话!”
秦骛下意识想起自己总结的经文——
不许强迫扶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缓缓地回过神,眼里的红色淡了些。
“我错了,听你的,不许。”
秦骛服了软,抱着扶容,从雪地里站起来。
他要把扶容背到背上:“走,我带你回去。”
扶容拍拍他的肩膀:“太子殿下。”
秦骛回过头。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雪地里还躺着一个人呢。
他妈的,太子还没死,秦骛要烦死了。
秦骛顿了一下,背着扶容:“我的人马上就来了,我先背你回去。”
扶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秦骛,我看起来很笨的样子吗?把太子殿下丢在这里,他马上就会被积雪埋了。”
他拍拍秦骛的肩膀:“你放我下来,我扶着他,你在前面带路,我们回去。”
秦骛顿了一下,低声道:“你还有力气吗?让你扶着他?”
扶容语气坚定:“那我就在这里等你的人过来,我要和太子殿下在一起。”
秦骛声色低沉:“非要救他?”
好像上次,秦骛也是这样问他的。
扶容又一次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要救他,我自己救他。”
秦骛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行,听你的,救他。”
秦骛的属下没有那么快赶来,他们不能待在原地不动,这样的天气,一旦不动,就冻死了。
秦骛从林子里削了一片树皮,把随身携带的绊马索系在腰上。
雪地里。
秦骛稳稳地背着扶容,身后拖着太子。太子躺在树皮上,身上盖着挡雪的披风,用绊马索五花大绑,被秦骛拖着走。
秦骛背着扶容,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扶容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我可以自己走,要不你背太子殿下,我跟着你走。”
“不行。”秦骛断然拒绝,“你的脚扭了,救他只是捎带的,能拖着他走就差不多了。”
扶容问:“可是这样你不累吗?”
秦骛拍拍他的腿,振振有词:“我背你就浑身舒坦,背其他人就浑身难受。”
过了一会儿,秦骛低声诱哄:“扶容,我耳朵冻得慌,你帮我哈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