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抽了?
安赫叹了口气躺回枕头上,搂着被子翻身冲着墙。
他很困,心情也不怎么好,那辰这种他已经不再意外的反应没有太影响他的瞌睡,闭上眼没多大一会儿他就重新进入了睡眠状态。
而且没有再做梦,这让他在朦胧之中相当感动。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音乐在安赫耳边响起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刚重新入睡没有多长时间,嘹亮动情的女声让他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安赫总算听明白了这是那辰扔在床头的手机在响,他叹了口气,伸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五院陈医生。
“那辰!”安赫喊了一声,从半睡半醒的状态里清醒过来,拿着手机跑出了卧室。
二楼的走廊上没有人,几个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他又喊了一声,没有那辰的回应,他只着跑下了楼。
刚下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宽大的红木沙发正中间的那辰。
“你电话。”安赫说。
“我的祖国和我,像海和浪花一朵……”那辰叼着烟跟着手机铃声开始唱。
“五院的。”安赫把手机递到他眼前。
那辰低头看了一眼,继续唱:“浪是海的赤子,海是那浪的依托……”
安赫没再说话,把手机扔到他身上,转身往楼梯走,客厅里的落地大钟敲响了,铛铛铛的声音打在人心里一阵发堵。
八点半,该回去了。
“喂,陈医生过年好。”那辰接起了电话。
安赫停了脚步,回过头看着他,那辰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没事儿,您说……嗯……什么?我知道了……嗯,我马上过去……”那辰一直低头盯着地板,电话打完了他才慢慢抬起头往安赫这边看了看,“本来想给你做早饭的,不过我要出去一趟。”
“去医院?”安赫点点头,想要往楼上走去换衣服,但看到那辰的脸时,他又停下了,那辰的脸色苍白得厉害。
“嗯,我妈早上割脉玩呢。”那辰的声音听着还算平静,但走上楼梯时的步子却很重。
安赫有些吃惊,精神病院里还能让病人拿到刀?但他没多问,跟在那辰身后回了卧室,换好衣服之后那辰说了一句你回去吧,然后快步走出了卧室。
“我送你过去吧。”安赫拿着外套,他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但眼前那辰这状态,他不可能就这么走人。
“不用,我自己的事。”那辰回答得很干脆。
“我送你。”安赫也很干脆。
那辰猛地转过身,盯着他的脸:“我说了,我自己去。”
“你当我很想送你去么?”安赫皱了皱眉,也盯着他,“就你现在这样子出去,撞个人翻个车我还怕警察找我问话呢!”
小区里这会儿很安静,地上都是红色的炮仗碎屑,空气里还弥漫着没有散去的火药味儿。
“每次过年,”那辰坐在副驾靠着椅背往车窗外看着,“我都从年前就开始发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慌,没着没落的,这种感觉你有过吗?”
有过。
安赫没说话,眼睛盯着路上的红色,多么喜庆的颜色。
“大家都往家赶,回家多暖和,还有好吃的,人都聚一块儿,”那辰似乎并不需要安赫的回应,只是看着窗外一直说,“我看着这些人,就觉得他们都走了,都回家了,外面的人越来越少,谁也顾不上看你一眼……”
安赫沉默地开着车,今天街上几乎没有车,也没下雪,他踩了油门,往五院的方向加快了车速。
那辰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消失了。
不过今天他的话前所未有的多,安静了没几分钟,又开始说了。
“我讨厌接电话,”他说,往安赫这边看了一眼,“那辰你妈今天又犯病了,那辰你妈今天把邻居的车砸了,那辰你妈疯了,那辰你爸出车祸了,那辰你爸死了……”
“别说了。”安赫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
“烦么。”那辰说。
安赫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爸说我很招人烦,他说,那辰,每个人都讨厌你。”
“别说了!”安赫狠狠地按了一下喇叭。
那辰终于不再开口,笑了笑伸了个懒腰,盯着前面的路。
这种说得停不下来的状态,让安赫清楚感觉到那辰心里的不安和紧张。
“我不讨厌你,也没觉得你烦。”安赫过了很长时间才说了一句。
“谢谢。”
五院门外很干净,没有鞭炮屑,只有门外的对联表示这里的病人也在过年。
安赫把车停下,准备下车的时候那辰按往了他:“在车里等我。”
“嗯?”安赫愣了愣。
“别进去,在这等我。”那辰看着他。
“行,”安赫没再多问,他知道为什么,“有要帮忙的叫我。”
那辰跳下车跑进了医院大门。
安赫随手塞了张cd听着,看着五院门外已经掉光了叶子的大树发呆。
尽管不愿意,但那辰之前那些停不下来一直说着的话还是开始在他脑子里循环,这让他心情很不美好。
大学他学的是心理学,但现在除了学生之外,他不愿意分析任何人的心理,自己一堆不怎么样的情绪还没地儿排解呢。
他不是个太容易被影响的人,但那辰有些阴暗的过去还是让他感到了压抑,他一面想要摆脱这种感觉,一面又习惯性地想要分析更多。
安赫轻轻叹了口气,点了根烟叼着,盯着前方五院的牌子出神。
这段时间够出格的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
但够了吧,这种什么都可以扔到一边的疯狂,比寂寞更让人不安。
还是……离这个人远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