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缘不好,自己也比较孤僻,故而自斟自酌。
不过,他的身边,女婿贺兰楚石特地被李承乾喊来,正陪着他。
“岳父,请喝酒。”
“岳父,这熊掌味道不错,难得的美味,您尝尝?”
虽然侯君集落魄了,但贺兰楚石对他还算恭敬。
毕竟,这老丈人曾经辉煌过!而且眼下有要爬起来的架势!
“嗯。”
侯君集喝了一口酒,目光却是跟着李承乾离开了屋子。
“这太子的脚,怎么一瘸一拐的?”
“他最近是受伤了吗?”
贺兰楚石摇头失笑。
“不是,这是殿下的隐疾,很多年了。”
他压低声音道,
“据说孙思邈都治不好,最多只能缓解。”
“我也是听说……太子殿下的脚掌下有一个大毒疮,一发作就疼痒难忍,血肉模糊。太子殿下先前性情大变,和陛下大争大吵,也跟这个有关系。”
侯君集眉头一挑。
“人君,岂能有足疾?”
他喃喃道,
“细说太子和陛下争吵的事!你在东宫的这些年都听到什么,知道什么,全都告诉我!”
贺兰楚石闻言,顿时眉飞色舞。
“好啊!岳父,我还真知道不少宫中秘事,您等会儿,我捋捋啊,从哪里说起呢……”
“嗯……就从徐风雷徐太师离开开始说起吧!一切好像都是他离开之后才发生的。”
“首先就是陛下对太子和魏王的态度,有着云泥之别……”
“……”
侯君集仔细的聆听者,目光深邃。
……
屋外院落,一汪湖水旁。
李承乾小心翼翼的脱去鞋子,当他脱袜子的时候,牙关已然紧咬。
嘶啦。
袜子和血肉脓水粘连在了一起,只是轻轻一揭,已是痛贯天灵!
但李承乾好像已经习惯了,他没有犹豫,直接一用力,将整条袜子给撕了下来!
痛贯天灵×10!
一瞬间,他整个人差点失去意识!
“呃啊……”
李承乾忍不住闷哼了出声。
他咬着牙,看着那一双破破烂烂的脚掌,已然没有了情绪丄的波动。
换作以前,他或许会抓狂,会歇斯底里。
但现在,他的内核是平静的。
“一副臭皮囊罢了,舍了都没什么,何况这样的疾病?”
李承乾轻念道,
“无所谓的。”
而后,他又如法炮制,将另外一只袜子也给撕了,脚掌浸入了池水之中。
清凉澄澈的池水瞬间被染红了一片。
而李承乾的眉头也终于是稍稍舒展了几分。
“侯君集。”
李承乾轻声道,
“师父很讨厌这个人。”
“我该如何帮师父弄死他呢?以父皇的性格,若不是真正的谋反大罪,恐怕永远不会痛下杀手。”
“谋反……”
他的内心,从上半年开始,就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一个大逆不道,却是他最想做的计划!
只是,那个计划一直都只有雏形。
而如今,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点思路。
片刻后。
他将脚掌洗干净,从怀里取出一瓶药粉涂抹在了脚上,这是妹妹李丽质为他调配的疮药。
嗤。
药粉融入了血肉模糊的脚掌中,传来一阵清凉。
“这丫头的医术,是越来越高明了。”
“大姐有钱庄,小妹有医馆,青雀要编写巨著,李恪想要为政一方。”
“大家的目标都很明确呢,可我呢?”
他自语道。
当太子,将来继承这个国家?
这是所有人眼中,他应该,也是必须要走的那条路,仿佛他这个嫡长子生来就带着这使命。
可又不是他非要第一个钻出来的。
当皇帝是一条光明的坦途,是无数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通往巅峰的路。
但他,就一定非走不可么?
李承乾看着自己已经不流血的脚掌,摇了摇头。
这双脚啊,走不得那路。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正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太子殿下,原来您在这里啊,吓死末将了!”
贺兰楚石走到李承乾的身边,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脚,便不再多看,转而便道,
“您在这儿看风景?”
李承乾若无其事的穿上了鞋子,道:
“是啊,我出来安静片刻。”
“你不是在陪你岳丈吃饭吗,怎么出来了?”
贺兰楚石望着李承乾,神色有些犹豫,好似有话要讲,却又有顾虑。
“怎么了?”
李承乾疑惑道,
“有话就直接说,不要这个表情。”
贺兰楚石闻言,嘴角微微下撇,最终轻叹了一声。
“殿下勿怪末将,岳父刚才询问了一番末将宫中的事,末将就说了一些您的事儿。”
他叹息着,说话却是小心翼翼,时刻关注着李承乾的脸色。
见李承乾面色如常,他才继续道:
“岳父听了,也甚是为太子殿下感到不公啊!”
“明明您是太子,陛下却独宠魏王,反而对您无比的严苛,特别是您足疾之后,就……”
“唉,没法说!其实末将一直都觉得陛下太过分了,但是这话谁敢说呢?您的那些行为,其实我们都能理解,真的!换做是谁,都要压抑疯了!肯定是要找一个发泄情绪的渠道啊!”
李承乾听着他的话,嘴角微微上扬,却又迅速下撇。
这是什么?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想喝奶了娘来了?
他正想着怎么去钓侯君集呢,结果这老小子自己凑上来了?
那倒是省却一番功夫了!下一秒,李承乾的神色变得极其黯然,他甚至还将脚掌那个毒疮翻了过来,让贺兰楚石看得明明白白。
“你是懂孤的……”
他低声道,
“可是,父皇是不会懂的,永远都不会!就算他能懂,也不会在乎我的感受。”
“他只会继续宠着魏王,甚至有一天,直接把孤废了,将皇位传给他都有可能!孤已有准备。”
“谁叫孤是个跛子呢?哪有一国皇帝是个死瘸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