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仙子所在的世界被深渊魔族侵扰数万年, 在应对非人物种上有着丰富的经验。

既然魔族是从不见光的深渊裂缝中爬出来的，那它们的相貌大多是随便长长，其中类人、类虫、乃至半人半虫者不在少数, 天音阁传承多年，自然有应对的妙曲。

荀音听岑仙子一一演示过曲中奥妙, 又与苏荇不断琢磨，终于在天色破晓前作出了一首能够令岑仙子认同的乐章。

只见凉亭一侧缓缓流淌出罗睿羽在比试中演奏的旋律, 由于绿江系统完全复刻了荀音的记忆, 那些透明“瓦片”相互摩擦所发出的声波也随着琴音缓缓扩散, 顺着耳鼻口目覆盖向听者的精神力。

这时，荀音手臂一振，比先前那首《侠客行》更加宏大的音波自箜篌的八十八弦上飞出, 迎面对上嗡嗡的虫鸣，将它们碾压、剿灭、最终不剩下一丝残留。

岑仙子这才皓腕一挥, 将覆盖在自己识海上的音波尽数镇压, 化作一条纤细透明的长虫收入自己袖中。

她道：“如此一来，你那边所谓的‘虫族’应该是不足为患了。”

“倒是你手中的凤首箜篌，用料颇为不凡，否则也承载不起这样的旋律。”

从天音阁流传下来的天音, 纵然被改造成凡曲，也不是普通的琴身可以承载的。

荀音笑着点了点头，抚摸过琴柱上的“敌敌畏”三字，“当然。”

岑仙子现在看到这三个字就眼睛疼, 明明人长得不差，琴好、字也好, 怎么就……

“……此间事情已了, 吾这便离去, 若有需要，可再用人气值唤吾。”

她正欲眼不见心不烦，却听苏荇道：“仙子且慢。”

“乐曲已然有了，毕竟是你我三人辛劳数个时辰的成果，应当流传后世，不如在此为之命名——”

说罢她用鼓励的目光看向荀音。

苏、岑二人都是绿江系统撷取的意识投影，无法越过本体对现实中的事物施加影响，因此这个命名的任务自然要落在——

被赋予重任的荀音：“……”

见岑仙子驻足回眸，而苏先生也用清凌的目光期待地注视自己，荀音压力山大地轻咳一声，道：“人说‘此花开后百花杀’，此曲一出，草木霜杀，百虫蛰伏不敢鸣叫。”

“不如就叫它——《霜寂》吧。”

“《霜寂》……”苏荇琢磨片刻，浅笑回眸：“岑仙子以为如何？”

那清冷绝尘的仙子点了点头，美目中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倒有几分贴切，可收入我天音阁的天音宝鉴中，留待后人参详。”

说罢她步入虚空，只见衣带当风，不出几步，身影已如泡影般消散。

苏荇便也重新落座，示意道：“时候不早，你该离去了。”

荀音如往日一般给她行礼，正要退出，忽听苏荇问道：“对了，你那日说要同装壁犯皮尅，结果如何？”

“自然是赢了。”荀音骄傲道：“不过打了小的装逼犯，还有老的装逼犯，这次向两位求教新曲，正是为了和老装逼犯PK。”

苏荇一阵心累，生怕荀音以后要捅装壁犯的窝，忙道：“走吧走吧，回去好好将曲子练熟！”

荀音冲她一笑，退出了绿江育苗基地，系统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你没把曲子命名叫《百草枯》。】

它刚刚差点以为荀音会这么做！

荀音：【《百草枯》？】

他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个名字真的很不错：【其实我刚刚是想叫《百虫斩》的。】、

至于为什么没叫？

还不是顾及两位先生在绿江的面子么？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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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

睿羽输给了荀音！

这件事的余波是在他死后才扩散开的。

在此之前，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但几乎没有参与过这次比试的观众发声，也就导致大部分人其实并不清楚比试的结果。

至于其中缘由不难理解——

支持罗睿羽的粉丝不愿意承认他们的偶像输了。

支持荀音的粉丝远在边缘星，根本不关注联邦内部的纷纷扰扰。

至于那些原本支持罗睿羽，但是在直播过程中当场叛变的“墙头草”，他们难以描述罗睿羽音乐中那种非常奇怪的、给自己带来强烈威胁与不适的感觉，只好沉默不言。

这就导致了在许多人的心目中荀音才应该是输了的那一方。

但就在半小时前，联邦艺术家协会的官方账号转发了一条讣告：

【罗一文v：爱子安息。】

他的消息下面附带了罗睿羽在医院写的遗书，以及将名下剩余财产捐献给艺术家协会的声明。

罗一文在消息的最后写道：虽然爱子输了这次比试是技不如人，但他为人父亲的，一想到爱子自尽的原因有一部分是替自己正名便心如刀绞。若有机会，今后当携凤首箜篌向荀音当面讨教，让天上的爱子能够安息，也是他这个是做父亲的最后能为爱子所做的一件事。

消息一出，众议哗然。

【什么什么？输的居然是罗睿羽？】

【我还以为荀音买蛇是输了比试后无能狂怒，结果居然是成功者的蔑视么？】

【罗公子怎么会是输家？他不是学了十几年箜篌，就算用脚弹也不至于输给荀音吧？】

【但事实就是这样啊，连罗大师都认了。】

【重金求购比试录像，有的@我。】

【荀音的直播间是哪个？我去康康。】

在这样的喧哗下，次日涌入荀音直播间的人数又多了一倍，自然也是可以想象的。

这当中除了一部分看热闹的以外，掺杂了不少正义，或者自认为正义的网友——

【杀人犯！】

【赢了比试就算了，为什么要把人逼死？】

【你昨天晚上睡得着么？就不怕罗睿羽的鬼魂去梦里找你？】

【杀人诛心！你比曼巴蛇还毒，快把那条伤人的曼巴蛇交出来！】

荀音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不慌不忙，扫视一眼弹幕。

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反驳，或者至少回应流言的时候，他问：“吃了么？”

面前的茶几上，一个托盘被揭开，里面摆放着蓬松如云的鸡蛋糕、酥脆可口的鸡蛋卷，以及捏成花朵形状，一口一个的蛋黄酥。

用来搭配这些食物的则是冰镇后的醪糟小圆子，半透明的碗沿结了层薄薄的霜，细碎的米粒与红的枸杞、白色的糯米圆子漂浮在碗中，粮食的芳香伴随着微微的酸甜味扑面而来，令人闻之生津。

原本在骂荀音草菅人命的那些弹幕，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下来了。

荀音：“没吃的话快吃，我们今天有新活计！”

那些专门来骂他的人原本是不想吃的，但荀音突然端起冰醪糟满足地喝了一口，又拿起一根蛋卷——“咔嚓。”

清脆的响声刺激耳膜，比这更刺激的是面前飘过的一行行留言。

【饿了一晚上就为这一口，既然主播老师诚心诚意邀请，那我就不客气了！】

【蛋黄酥好棒！蛋卷也好棒！冰醪糟简直是人间珍宝！我可以喝一百年！】

【啊！那酥脆动人的口感！啊！那香甜细腻的滋味！一天的幸福都被这顿早餐承包了。】

【我可以不上网、不打游戏、不恋爱，但不能不吃主播老师做的饭！主播老师你是我

的神！】

【吃了主播老师做的饭，我今天早上皮肤居然光滑细腻了不少，连黑眼圈都消失了！】

真的有这么好吃么？黑粉不信，于是强忍着厌恶尝了一口。

然后……

【真香。】

再次感谢直播间的弹幕全都是用精神力自动发送的，人在感到幸福的时候，精神力往往比较薄弱，也就意外地诚实。

反正等到荀音收起餐盘的时候，根据直播间里的统计数据，所有观众面前的早餐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没有例外。

【三四成……居然只还原了现实中三四成滋味。】

直播间粉丝习惯性感叹了一句，并且成功让新来的吓了一跳后，问道：【主播老师今天有什么新活计？】

【插秧、锄草、还是堆肥？或者之前说的阳台种菜？】

【来吧，我的阳台已经饥.渴难耐了！】

“今天先不教大家说好的阳台立体种植技术。”荀音道了个歉，说：“因为昨天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有一个新的技艺想教给大家。”

“你们一定很疑惑，我脸上的牡丹纹身是怎么回事吧？”

说着，荀音将干扰芯片撕下来放在一边，露出自己的脸。

【…………】

看着这张艳丽与纯洁并存，明明写满十丈软红欲念纷扰却偏偏又出尘绝俗的脸，黑粉酝酿好的骂声都说不出口了。

该死！这一定是花瓶的诡计！

荀音笑了笑，从柜子里取出了准备好的丝线、绣花针、绣布，将薄如蝉翼的绢布在绣架上绷好，稍一定神，伴随着落针的沙沙声，开始娓娓讲述起来：

“我被曼巴蛇毁容的经历大家也知道，这里不再赘述。不清楚的可以去看黑粉发的照片，小心被吓到。”

“说实话，当年被毁容后有一段时间我也想到了死，但后来是许多人的帮助，尤其是粉丝朋友的爱让我振作起来，内心变得坚强。坚强之后再回顾自己的遭遇，就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没理由自暴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