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这只向来作乱的手,就像他的主人一样可恶。
陆远铭几乎不需要费任何力气,就可以将他的手稳稳地扣在掌心,制止住那股蔓延开来的痒意。
但当肌肤相贴,指尖揉握,陆远铭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手可以这么温软。
在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真实变得极其遥远,唯有这只手修长柔软的触感和温暖细腻的热度提醒着他这一切的存在并不是缥缈无痕的。
陆远铭下意识地握的更紧了些。
而此刻,心头那股痒不仅没有消停,反而泛起了阵阵的涟漪。
忽然紧握的掌心好像变得比刚才滚烫,这样的温度,仿佛是自己每次独立沙场,满面风霜时分外渴求的……
陆远铭刚才其实有话想说,可到这时,神思却一阵恍惚,放在了别处……
楚宵突然被陆远铭一把抓住手,也是心头微悸,他原本想借着问字的名义,可好像失败了。
被陆远铭这样一眼看穿,即使楚宵向来不在意这些,但还是有些心虚,这以后,他得小心一些了。
楚宵本想轻轻地从对方手中挣开,可这时,他只感觉到陆远铭的手握的越来越紧。
他的手看着白皙,其实指腹和掌心都有着一层薄茧,触感粗糙,毫无疑问的是,这是一双曾经纵马天下,射箭举刀的手。
然而现在,这只手却瘦的骨节分明,连指尖也是冰凉的。
楚宵想起这外面一日比一日冷的西风,神情渐渐温柔。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动静。
楚宵和陆远铭交握的手还没来得及放开,便有几个丫鬟在外面急声唤道:“世子,世子妃,宫里来人了。”
陆远铭倒是早有准备,况且他以前在外领兵,接惯了圣旨,当然那时还多是口谕,连皇帝都时常见面,这圣旨又算什么?
现在陆远铭也不着急,只是回过神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刚才握了有多久,陆远铭神色怪异了几分,他很快松开了手,默不作声地躺了下去。
楚宵刚准备出去,又低头看了看,将陆远铭肩膀边的被角往上掖好,这样一来,就找不出任何差错了。
当楚宵迈出主屋后,只见走廊上迎面来了一个绿衣公公,他手里拿着拂尘,身后还有数个小黄门捧着一个盒子,抬着几个箱子。
见着楚宵之后,那公公停住脚步,眯着眼仔细地打量着他。
楚宵倒不意外对方对自己的好奇,这几日,他在外的名声想想也知道,况且作为陆远铭的男妻,没有人对自己不多注意吧?
只是这位公公看他的时间未免太久了一些,楚宵心中微微一哂,面上却看不出异样,似乎表现地格外小心。
看到这样的场景,高公公也确定了几分,他笑眯眯地开口道:“这位可是世子妃?咱家有礼了,世子可在里屋?”
楚宵点头称是,又轻轻巧巧说道:“世子如今难以起身相迎,还望公公谅解。”
高公公早有所料,他随意地一甩拂尘道:“无妨,咱家晓得。”
说完之后,高公公便步入了里屋,看到眼前的情景,他双眼微微一闪。
这屋中的布置着实让高德怀吃了一惊,虽说他已经知道陆远铭娶了男妻,但熟知内情的人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自然也不会有人当真,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谁能想到陆远铭真的会和此人同住呢?
难道陆远铭还真看上了这么一个男妻?这才由他折腾,而不是陆远铭自己所为?
可刚才高德怀打眼一看,只觉得这楚宵平平无奇,不过倒是有些见之忘俗的气质,再仔细看,又发现,这人还真不一般。
高德怀一直跟着司马潜,从司马潜还是常山王的时候就在他身边,司马潜也是好色之人,算算这些年,高德怀也见了不少美人了,心里自然清楚美人在骨不在皮。
这楚宵除却样貌之外,倒是哪里都是绝色之相,尤其是那双眼睛。
这样的人倒是少见,高德怀心中忽然有些奇特之感,不过也没多想,只是暗道可惜,走进里屋之后,他也看到了陆远铭。
只见陆远铭躺在床上,整个身体裹在被中,越发显得消瘦憔悴。
身后的小黄门上前开口道:“高公公到。”
这时陆远铭便挣扎着起身。
他本就苍白的脸上透着一点薄红,那红倒不会因为多了几分血色显得健康一些,反而因为他此刻艰难地在用手肘在床上撑起身体的时候,显得病态又突兀,那双曾经目如寒星般的双眼,如今却眉目紧闭,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别人,他如今是个瞎子。
看到这一幕,高公公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立刻快声开口道:“世子不必多礼,圣上体恤,世子如今身子不便,躺着便好,莫叫咱家为难。”
听到他的声音,陆远铭也辨认出了此人是谁。
这人名叫高德怀,是司马潜的心腹,为人低调,处世向来圆滑,前年已经升任大内总管,在宫中正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司马潜这次派高德怀前来,似乎表明了对他的重视,意在打消之前的芥蒂。不过在陆远铭看来,对方恐怕还有观察自己的任务在身。
高德怀叫人从盒中取出明黄色的锦帛,便开始宣读旨意。
而随着旨意读完,那些又沉又重的箱子也被几个小黄门放下,高德怀笑容满面地说道:“侯爷,咱家的任务完成,不便久留,这就回宫中复命了。”
高德怀如今深受司马潜宠信,但也不过是个奴才,自从司马潜称帝后,高德怀不是没有感觉到圣意越发难以揣测。
这次司马潜下旨施恩于陆远铭,虽然意味着圣上开始重视之前陆通父子一事,想要重新彻查,不过毕竟还没有个结果。
高德怀也没忘记两个月前,司马潜在朝堂上如何发的那场雷霆大怒,奇怪的是,回到宫内,司马潜脸上不见怒火,反倒神情轻松。
这其中的含义,高德怀不敢深想。
总之少说少错,高德怀如今升任大内总管后,反倒比之前更加谨小慎微。
而陆远铭清咳几声后,便嘶哑着声音开口道:“有劳高公公了,陛下隆恩,不胜涕零,还望公公替我转达,夫人,送送公公。”
高德怀连连道不用,心中却想,看来这两人的事还是真的……
高德怀从侯府一出后,便坐上了轿子,不再停留往宫中而去,一路上思考着如何复命。
毕竟司马潜这次交代了他不少任务。
这时快要要走到皇帝的书房澄心殿时,忽然一个宫女将他拦了下来。
高德怀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拐角正慢慢转出来一个宫装少女,她一身水红色的织彩百花飞蝶锦衣,佩戴着华贵的饰品,衬得本就娇俏可人的脸上多了几分贵气和艳丽。
她正是年方十五岁的福慧公主司马兰。
高德怀心头暗暗叫苦,哪里不清楚福慧公主这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他呢,至于公主到底在这里等他做什么,高德怀都是一清二楚。
偏偏福慧公主身份不凡,是皇后萧薇所出,也是太子的胞姐。
司马潜子嗣并不算少,但女儿就这么唯一一个,因此司马兰深受司马潜喜爱,光从她的封号“福慧”可见一般。
这宫中的人,高德怀不敢得罪的不多,这位是一个。
高德怀立刻躬身施礼道:“奴才见过公主。”
司马兰倒也不和他打马虎眼,开门见山地问道:“高公公免礼,你可是刚从平南侯府回来?”
高德怀只好道:“回禀公主,奴才确实前去侯府宣旨,陛下还等着奴才复命呢。”
司马兰细眉一挑,娇喝道:“公公陪本宫说说话有什么?父皇也不会怪罪你,公公只需要告诉我,如今,他……怎么样了?“这个他,根本不必猜,都知道是谁。
高德怀犹豫了一下,这才捡着小事寥寥说了,至于陆远铭和他男妻的关系,高德怀哪里敢直说?
好在司马兰丝毫没有询问的想法,只是在得知如今陆远铭的状况后,便蹙了蹙眉头道:“他现在身体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吗?若不是身边无人,岂会如此?可惜父皇不准我随意出宫,不然我就可以去找他了……”
“公主慎言啊!”
这一刻,高德怀恨不得自己没长这双耳朵,公主还待字闺中,这话怎么能说得,况且如今陆远铭身边也不是没有人照顾……
司马兰不耐烦地看了高德怀一眼,她并不介意高德怀知道,反正父皇也清楚自己的心思,但父皇却……
司马兰最终冷哼道:“罢了,反正再过一段日子就好了,高公公你走吧。”
高德怀这才如蒙大赦,踏入了澄心殿,不多时,便来到了司马潜的面前。
司马潜正在批阅奏折,忽然抬起头道:“怎么?刚才兰儿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