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襄10.
这老人家精神矍铄, 身板挺直高大,光看背影怎么也不像六旬老者。
转过脸来,脸上不仅没皱纹, 眼眸漆黑明亮, 连声音也年轻。
叫老伯实在不合适。
叫大叔,翎光也叫不出口,权衡之下唤他大爷。这“大爷”还临财不苟, 不肯要她的谢礼。
如此看来, 定是好人无疑!
“大爷”看着对她没辙,摆手不要她的簪子,转身就走。
翎光一头青丝散落, 连忙跟着上去。
元策不便在她面前动用法术, 走得快了些,翎光差点追不上, 气喘吁吁地追:“大爷,您……走慢点, 怎么走这么快, 您身体, 真是太好了。”
“姑娘跟着我做什么?”元策转过头看着她。
翎光终于才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肚子有点难受, 想去您家……接碗水喝。”
前面不远就有条结冰的溪流,元策从袖子里翻出一只碗来,背着翎光用掌心热气化开冰面, 舀了碗冰水给她:“喝吧。”
翎光微愣,说:“我肚子……难受,不能喝冰的。”
她方才被推下时, 就想清楚了, 自己在外除了那杯茶, 什么也没喝,谁会给自己下泻药呢?
“热的。”元策把碗给她。
“怎么会是热的……”翎光刚想质疑,一碰温热的碗,就“咦”了一声:“真是热的。”
她抬头看着元策:“您是世外高人吗?”
“不是。”
元策不想耽误时间,不发一言领着她往前走,说来奇怪,翎光喝了那碗水,肚子立刻就不疼了。
迈着快步追上了健步如飞的老人家:“您是土地公吗?”
元策:“不是。”
翎光:“那您是什么?”
元策:“路人。”
翎光望着天色:“我们这是往您家里去,还是往京城去啊?”
“京城。”
这老者说话风格言简意赅,轻描淡写,总给翎光一种过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为何去京城呢,您不回家了么,家里人不会担心你么。”
元策余光瞥向跟得紧紧的女子:“送你。”
翎光心生感动,这路上遇见的老人,真是个大好人,同时心下更不好意思:“您送我回京,这么远的路程,明日才能回来,您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你说呢。”
翎光挠挠头:“要不,您还是别送我了,是不是这条路一直走啊?要不您给我画个地图,我自己找回去吧?”
元策不假思索:“好。”
翎光哑了一下,便看见对方从袖中掏出了纸笔,动作很快地画了一张地图给她,交代道:“沿着这条路往下走,没路的时候,就看着那座山的方向,不要走错了。”
翎光再三道谢,又忍不住歪头看了看他的袖子。
怎么装下这么多东西的。
注意到她的视线,元策将袖子压了下去。
翎光收下地图,望着对方的眼睛,这双眼没有一点老人的浑浊,如一潭古井般深不见底。
翎光道:“您家住哪儿?您姓什么?回头我亲自上门感谢。”
“不用。”元策抬首看着天色,“天快黑了,若是不快些赶路,只能露宿荒野了。”
给她喝的那碗水,足够她御寒赶路了。
翎光只得告辞:“这个给您。”她说什么都要给一根发簪作为谢礼,元策推脱不过,只能收下。
翎光走了几步,回过头去,那位老者已经不见了。
翎光感叹:“走得真快啊,我要是
身体跟这大爷一样好,说不定都能徒手爬上四明山,回慈安寺了。”
慈安寺,众人临下山时,发现长萦公主不见了,已在山上大肆搜索起来:“公主!”
“殿下!殿下!您去哪儿了!”
“灵杉——”
焦急的喊声回荡在阒寂无人的山崖上边,然而翎光却听不见,说来奇怪,她走得很快,却不如何觉得累。
然而运气却不好,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踩进一个大坑里,翎光跌坐在地,叫了一声疼。不远处山涧崖洞里,噼啪火堆旁。
半躺在地上,捂着被血染得越发深黑的黑衣的男子,听见陷阱处传来的动静,睁开了眼睛。
他浑身湿透,是从冰河里爬出来的,墨发半干落在肩上,皮肤苍白模样犹如水鬼。
借着山中地势,沈括草草布置了个陷阱,没一会儿就抓到了猎物。
当他慢慢拖着病体,从地上挪过去看时,便看见“猎物”自己从坑里爬了出来,是个身披白色狐裘,墨发披散,好似在郊游的官家女子。
女子拍拍手说:“还好这坑不深,难不住我。”
声音颇为耳熟,沈括抬头望去,瞥见女子姣好容颜,本就紧锁的眉心,锁得更厉害了。
“……长萦公主?”
“谁?”翎光闻声扭头,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重伤乞丐,靠在不远处的树上盯着自己。
“你是谁?”对方满脸血污,翎光下意识退后半步。
沈括望着她,从怀中慢慢掏出一块人人都认得的黑金令牌:“公主,是我。”
翎光吃惊:“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