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二十万两?!”
朝堂上, 一众大臣听了使臣从永安府带回来的今年税收数目,全都不淡定了!
要是一两万两还差不多,二十万两, 这也太多了!
“这怎么可能!”
就连皇帝听到这个数目的时候, 内心也是大喜,他派使臣去察看永安府,本以为能有个两三万两已是惊喜,没想到居然能有二十万两之多!
这可真太令他惊喜了!
正当他想要开口说话时, 听到了下面众朝臣的反驳, 面色一沉:“怎么就不可能了?!”
“连江南承宣布政使司最繁华的苏州府鼎盛时期也不可能有这个数目的税收, 他们莫不是叫人给蒙骗了!”
“不错!”户部尚书也跟着颔首:“苏州府最高的一年田税也不过才五万两。就算永安府去年的田税不错, 那也不是在七千两左右吗?一年的时间, 他就算是开垦再多的田地, 也不能把这田税翻了近三十倍吧!”
如果说去年永安府的税收让朝堂吃惊,但那吃惊的程度还他们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而今这个二十万两的数额, 让朝堂诸公们实在难以相信。
脑子里, 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 这一定是假的,肯定有人包庇。
若是一个偏远府城的税收都能达到这个程度,那他们缙朝该繁荣昌盛到何等地步?
事实上,刚经历过战乱的缙朝还在休养生息的恢复期, 除江南承宣布政使司外,其他各承宣布政使司都穷得很, 十三个承宣布政使司每年收上来的总税收也才一两百万两。
这么点银钱, 要维持朝堂的正常运转都难, 六部已经在想要不要向陛下提一提增加赋税、田税的事了。
毕竟,缙朝的田税赋税比起前朝来不知宽松了多少,增加一点点也应该没什么大碍。
永安府这税收要是真的,岂不是把站在朝堂上的他们这些大臣们的脸都给打肿了!
见满朝文武都没有一个相信的,皇帝不悦给使臣使了个眼神,使臣立马意会地站出来说话:“要是小数额说我们被蒙骗了,我们绝无怨言,如此大的巨额,再过几月税课司就会上报,到时候他们上哪儿去弄钱来补这个窟窿?!”
“是啊!”二十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是几千几万两还好说,如此大的数目,就算把永安府所有人都榨干也不能榨出这么多来吧。
有大商贾愿意垫钱?!
这个可能他们仅仅只是想了一下就被否决了,得做多大的买卖才能一年赚二十万两以上的利润?!
就算那防银炭卖到十三个承宣布政使司,一年的纯利润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吧。
而且这个税收不是只维持一年,而是年年都要如此,那个大商贾愿意做这样的冤大头。
他要有这钱,直接捐给朝廷,都能捐个三四品官当当,何必这样做好事不留名,半点好处也不沾。
这下就连户部尚书都说不出话来,他朝他派出去的使臣看过去,见他们始终没有站出来反驳这人的,知道这多半就是真的了。
“况且永安府的繁华都是我等看在眼里的,要是不富庶,我等岂会发现不了。”这位使臣说着将永安府百姓家家户户皆种植推广药材的事说了出来,“他们每家每户上的田税都在一两到三两左右,以我所见,二十万两左右这个数目恐怕都是小的。”
毕竟,他们去的时候,有些人家家里的药材还没有到收获期,税收还没有交到县衙的税库司,他们只能根据永安府种植作物的田地估算一个大概的税收数目。
“这竟然还不是最终数目!”他这么一说,朝堂上的百官全都哗然了,那永安府不知道现在富庶成了何等模样!
恐怕比起当年鼎盛时间的苏州府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仅仅两年时间,两年时间就能让一个偏远府城的繁荣赶超苏州府,这让他们这些远的地方只在京城的京官们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就像是做梦一般,十分不真实!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皇帝睨着他们,这群要才干没才干,要能力没能力的朝臣不耐烦极了,“超出你们能力范围内的事,别人办到了,就是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的事情多了去。”皇帝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们不去做,怎么知道不可能?!”
大殿内的一众朝臣都沉默了。
刚刚反驳的时候有理有据,轮到他们说话的时候,没人说话了,皇帝身上怒气更加浓郁了。
眼见气氛愈发凝重,山雨欲来,户部的一位侍郎站出来了,他看向那位说话的使臣:“照你所说,永安府的百姓在不耽误种植庄稼的前提下,每家每户每年还能多出十两到三十两左右的收入?”
使臣点头:“不错。”
“这收入跟一些七八品官员的俸禄也不差了。”这位侍郎很快地算了一下,不同的是,七八品官员除了俸禄还有禄米、职田、养廉银等等收入,但这么比喻也没错就是,“吏部各地官员为何不推行开来?”
这样,全天下的百姓都富庶了,银钱如流水般流向户部,何愁给其他几部供给不上银钱。
户部其他人听这位同僚如此一说,皆是心头一震,整日跟银钱打交道的他们,太知道户部有多穷了,那是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其他几部还成天使劲向他们要钱,可为难死他们了。
现在有增添户部税收的方法,全都向先到方向似的朝吏部官员们看了过去:“是啊,永安府的人都已经做出功绩来了,吏部何不如依葫芦画瓢的实行!我们户部有了银钱,吏部各地官员的建设又有何愁?!”
户部虽然掌管全国的田地、赋税、户籍,但各项政策实施起来还得靠吏部的地方官员才行。
去年停职被查了半年刚官复原职没多久的吏部尚书,还有一众被罚了俸,罢了官,到现在都被补上钱财和官员,少了一大半人的吏部官员们听到户部等人这话,心都哆嗦了一下,消停日子没过多久,又开始是吧?
“万万不可!”吏部尚书立马反驳了他,“永安府的成功只是个例,也只能是个例,若是全国如此推行,必定有人看到此间商机不种庄稼而改种药材,到时候全天下都是药材,药廉而百姓无粮可食,天下大乱也!”
户部上下嘴皮一碰,说得倒是轻巧容易,全国推行,万一他们吏部有个什么操作不当的,十个他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可被家家户户年年都有十两到三十两左右的收入迷花了眼的其他几部人根本听不进去。
“永安府种药材也没耽误种粮食,可见只要官员操作得当,你所说的事必定不会发生,为何不能实施,你们吏部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兵部尚书也站出来说话了,六部里就数他们兵部最惨,将士以命在战场上杀敌,保家卫国,而朝堂这群人,每天都在为一点钱吵来吵去。
要粮没粮,要饷没饷,要一点衣物兵器,还是没有。
现在有一个能让全天下人发大财,也能让兵部各部充盈的办法,他想不通吏部尚书为何要拒绝。
吏部尚书看着平日里最不对付的户部、兵部联合起来调转矛头对准他,一脸无奈:“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
“刚去永安府的几位使臣也说了,因为永安府百姓的大量种植,今年的药材物价已经跌了许多。”
“这还是一个县的,我相信明年看到商机的其他县恐怕也会种植,价格还会往下走,永安府是偏远府城没有世家豪族,只要官员
不偏颇,每家每户皆可种植,但其他地方呢?”
“江南豪族众多,今年他们都没反应过来,才让永安府占了便宜,等永安府种植药材发了迹的事传至天下,你们说那些唯利是图的世家豪族会不会种植?!”
别说是世家豪族了,就连他们这些官员听了都想回去把自家田地上的粮食拔了,种上这可以发财得药材。
“世家的田地众多,人脉也宽广,恐怕不等我们找到销路,他们就内部吸收了,而我们吏部在全国推广种植的这些药材,又该如何消化?”
“百姓心心念念旗期盼发财药材没有成功会不会引发群愤,发生此等问题谁来解决?”
这个政策是很好,可要想在全国推行,就有点不现实了。
吏部尚书不想让吏部也有做出丰功伟绩来的一天吗?当然想了!
想归想,可他也不能拿吏部所有官员的性命和全天下赖以生存的土地瞎折腾。
尽管吏部尚书说得很清楚了,但兵部尚书明显不想放弃:“难道就因为你说的这些问题,如此好的一个利民利国的政策就不去实施了吗?”
若是前面没有先例,兵部尚书还会胆怯,可现在永安府已经做出了表率,证明这是可行的,吏部如此瞻前顾后,国家何时能繁荣昌盛!
户部尚书也说话了:“而且江南等地的世家豪族已经够富了吧,若是再让他们这样毫无节制地富下去,天下一样要大乱!”
他算了一下,仅仅只是一个永安府的税收就能高达二十万两,全国有三百多个州府呢,要是三百多个州府都能有这个税收,一年光是田税一项都能达到六千万两。
是现在的三百倍。
三百倍!什么事干不了?!
“要我们吏部推行也行,”他们如此咄咄逼人,吏部尚书寸步不让,“除非你们能把我上面提出的问题全部解决了,否则别想我们吏部会配合!”
兵部户部和吏部大家对小眼,三个部门的官员吵翻了天。
坐在上首的帝王原本都要大发雷霆了,忽然见他们唇枪舌剑唾沫横飞地吵了起来,意外地挑了挑眉,又平息了怒意地坐了回去。
不怕他们吵,就怕他们什么都不吵,现在这样,总算是有点朝臣的模样了。
就这样几个部门就永安府税收的事,吵了小半个月,吵到皇帝都快不耐烦的时候,他们终于各自给出了主意。
“你们吏部所担心的无非就是世家与百姓争利,”户部尚书解决道,“这样,我们吏部负责与各州府的世家豪族交涉,确保当地的世家与百姓利益不冲突,吏部再行推广之事?”
“这样还差不多。”户部做了让步,吏部众官员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但也不能光交涉,在交涉之前户部还得把各州府适宜的种植物筛选出来,地方才能更好地应地适宜推广。”
“推广种植下去,怎样拓展销路也是问题?”户部也提出了问题。
“或许可以各州府联谊?”吵了这半个月吏部也不是吃素的了,“就像南方喜欢吃酱,而不适宜种黄豆,而北方喜甜而种不了甘蔗。北方可以帮南方种大豆,而南方也可以帮北方种甘蔗?”
“这样运输上也是一个问题。”吏部与户部向工部看过去。
“只要银钱到位,我们工部全国大型水利道路都不是问题。”工部尚书本想置身之外,没想到战火突然引到了他身上,他也不怕事。
他们工部就是没钱,要是有钱,四年前的华阴水患都不会发生好吗?!
难得在朝堂上看到几个部门吵架后还能坐下来有商有量的联合起来办事。
上头的帝王看着下头的朝臣们你一句我一句,出主意的主意,提问题的提问题,想办法的想法,那双威严而常年盛满怒火的眼
睛里终于平缓温和了许多。
不容易,终于能看到这群只会吃干饭的朝堂也能有模有样地办点事了,而不是像以前只会你望我,我望你的相互推卸责任。
永安府好样的!
许怀谦好样的!
望着慢慢在转变的,皇帝心情大好地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他愈发地期待与那位能改变永安府,能改变这朝堂,名叫许怀谦的秀才碰见了!
也不知道他这次的乡试成绩如何?
正想着,下头明显等着不耐烦的翰林院大学士,不顾户部等人的争吵,直接出了列:“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皇帝看过去:“什么事?”
“是今年科举的事,”兹事体大,翰林院不敢隐瞒,“这次乡试的题目考的是以往从未考过的税收,引起了天下学子的不满,自科考结束之后,不少地方的秀才都聚众游街,大喊时政无用,科举不改革,望陛下能把科举给改回去。”
皇帝听到这话,大好的心情荡然无存:“不改革科举,天天吟诗作赋,能让百姓吃饱饭吗?能让税收像永安府这样,一年高达二十万两吗?若是能,天天让他们吟诗作赋又如何?!”
好不容易在朝堂上看到这些大臣们有一点朝臣的样子了,外面那群学子又不安分了。
他又不是没有不给他们吟诗作赋的机会?秀才不是没有改革吗?除了时政以外,也留着有几道诗词歌赋八股文题,还不够?!
要全都是诗词歌赋和一些无病呻吟一点用都没有的策论,再选一些像以前那样遇到点是什么都不会的朝臣,这样的国家拿来有什么用?
自永安府高额的税收传回朝堂之后,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这么大的怒了,一群原本还在高声阔谈的朝堂顿时噤若寒蝉。
心里都把这些闹事的学子骂了又骂,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永安府税收大增的时候闹,这不是往皇帝的枪口上撞吗?
果然,皇帝发了火之后,直接下了命令:“把永安府这一年的税收公布于各州府,让那些喊着叫嚣着时政无用的学子看看,时政究竟有没有用!”
皇帝说完,目光又变回了以前的锐利:“若是他们看完,还叫嚷着时政无用的话,我看这些学子也不用再科考了,在家吟一辈子的诗,做一辈子的赋好了。”
皇帝这话就相当于给外面那些叫嚷的学子彻底判了死刑。
众朝臣心下了然了,都没有站出列替他们说话的。
首先为了这科举改革的事,陛下先前已经砍过不少人了,现在又有永安府税收大增在前,众朝臣忙着把永安府的成功在全国各州府推广,哪有工夫管这些学子。
因此皇帝这一命令下达,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反对的。
一众闹事的学子闹了大半个月,见考院没有人出来阻止他们,还以为他们的计划即将成功,个个兴奋得不行,每天都到考院和各府衙跟前各种叫嚷。
就在这时,一旨永安府税收大增的消息传遍了各个承宣布政使司。
“什么?!”
“永安府一年的田税能高达二十万两?!”
“怕不是说笑吧,一个州府的田税顶天到六七万两以来是极致,怎么可能有二十万两这么多,他们种的是金子吗?”
此消息一出,各州府的人都在讨论此事,初始没有人相信,但是随着皇榜的张贴,这些人就算再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确有此事。
君无戏言。
官府如此大张旗鼓地张贴皇榜,若是没有此事,那皇帝的脸不都给丢尽了?!
一众还在等皇帝改回科举的考生们,没有等到帝王改回科举的政令,反而等到了永安府税收的皇榜,纷纷摸不着头脑时,考院的一众主考官们却同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