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来了一招偷梁换柱,平时段祐言吃盛云锦的药膳,盛云锦吃段祐言的普通食物。
补得段祐言最近都流了好几次鼻血了,许怀谦的出现正好帮他解决一个大难题。
世家大族里准备的药膳就是不一般,许怀谦吃过药膳后没多久后,就感觉身上舒服了些。
至少没有那种退烧后的冰冷感了。
不过等他吃完,收起食盒去看上面发下来的考卷时,身上的那股暖意就顿时就消散了下去。
点背,居然第一场就考了诗词。
许怀谦:“……”你哪怕考点四书五经也好啊,诗词他是真不会。
皇帝虽然定了时政为主,可贡试有三场呢,总不能三场都考时政,总得考点其他的。
他虽然不喜欢诗词,可天下学子毕竟学了十几年的这个,也不能一棍子把他们都打死了,还是得给他们留个念想。
别人兴高采烈地在做诗,只有许怀谦绞尽脑汁在想怎样做的既押韵又有意境的时候,陈烈酒此刻正在去往大医院的必经之路上蹲着点。
他给许怀谦修缮房子的时候,皇帝曾叫过一位御医过来给他的院子种药材,他还记得他那么御医的名字模样,应星海,应大人!
虽说,御医只能给皇室和王孙贵族家看病,就算是给官宦家看病,也得要那种有权势或有特权的。
陈烈酒想了想,御医也能给有交情的人看病吧,总不能他当了御医,亲朋好友生病了,身为御医的他都不能去帮忙看病,眼睁睁的看着他生病?
没有这样的道理。
太医院里,陈烈酒只认识这一位。
而且他能被皇帝点名来给他家种药材,应该品级也不算太低?
不然皇帝怎会记得他名字?
陈烈酒想跟他套点交情,然后请他给许怀谦看看。
他想过了,民间的大夫再好都没有太医院里的御医好,他们的治疗方法和开的药定然都比民间好。
段祐言说许怀谦这次会元气大伤到回归从前,他说是说,可以再
重新养回来,但他已经不太想照原来的方法养了。
先前那种方法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遇到一点病就能打回原型,就是看着好看!
而且那苗大夫还说过,他只能保许怀谦十年的寿命。
他要他家小相公长长久久,才不要什么只有十年,既然能保一个十年,就一定有办法保第二个十年!
他办不到就是他医术不精。
故此,他劝说不动他家小相公不科举后,他就盯上了这太医院。
太医院在宫里,他进不去,可他能在离太医院最近的几道门的路口边等!
他打听过了,官员的马车都是不能进宫的,他们要乘坐马车,都必须出了宫才行。
陈烈酒就在这几条路上等,等到那些官宦家的马车来接他们家的大人,他可以一一去问,太医院总共就那么些官员,他总是能问到的。
京城的二月还没有开春,整个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谁在天上蒙了块阴沉的布,使得云层那端的太阳透射不进来。
时间流逝,风云变幻。
不知道等了多久,天上竟然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雪花。
陈烈酒抬手接住一枚,瞧瞧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雪呢。
以前走镖也没去过冷到能下雪的地方,京城也不常下雪,他今年来的不凑巧,没遇到下雪年。
听人家说,要是遇到那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能压死京城一大片人。
因为京城里的好些房屋其实就是表面看着好看,内里就是一个空壳子,都是用陈年老砖修葺的。
没办法,住在京城里繁华是繁华,可是物价也高,在外面一两文一块的砖,在京城可能高达五六文,甚至可能更高。
陈烈酒记得在杏花村,他给村民们的砖价是一文钱一块,而修筑一间房子的砖最少都要一万五千匹,一间房就要花十五两银子了。
这还只是砖钱,还没有算其他的,所以村里人一般不轻易修建房子。
在杏花村的时候,他以为,像京城这种繁华地方的人,花个几十两银子修个房子是个简简单单的事情,没想到,在到这京城,因为物价的上涨,他们也同样修不起房子。
还真是哪里人都有哪里人的难处。
陈烈酒看着雪在沉思的时候,太医院的应星海应大人也下了衙,走出宫,看到那正在飘雪的天空还挺高兴地跟马夫说了句:“今儿下雪啊,回去让夫人也给你们买点羊肉暖暖身子。”
京里的达官贵族们不喜欢吃猪肉,虽然猪肉阉割后,肉质里的那层臊味儿依然存在,他们还是喜欢吃羊肉、牛肉。
但牛羊肉价贵,也不可能给家里仆人吃,只有遇到这种自己觉得高兴的事,才能格外恩赐。
车夫一听,还挺高兴,刚说了一句:“谢谢大人。”
他身旁就站了个人,叫了他家大人一声:“应大人?”
应星海抬头,看到陈烈酒那张巧笑倩兮,明目张胆的脸,在冲他说:“还记得我吗?”时,惊了一下。
京里的事情影响不到靡山县。
就在陈烈酒邀请应星海去他家做客时,去年在整个永安府甚至整个昌南出尽了风头的青莲书院提前开学了!
以往的青莲书院都是乡试过后放假,放到第二年的三月,这样可以省一笔炭火钱,也能让学生在家自己参悟参悟所学的知识。
毕竟,师父领进们,修行在各人,光听书院夫子讲课也不行,也得知行合一,有自己的理解才行。
但是去年青莲书院太出风头,一个书院出了五个举人,其中还有一个是解元,还是皇帝钦点的解元。
这等风光,这等荣耀,让青莲书院的山长左正谏脸都笑麻过好几天,其他书院的山长都拿着
重金过来问他,他是怎么教学生的?
面对他们的疑惑,左正谏只得高兴而又复杂的告诉他们:“这几个学生我们都没怎么教,是他们自己摸索出来的!”
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模样听着他说出这样的话,其他书院来问话的山长给气得不轻,尤其是,七贤书院的山长。
以前他们考诗词歌赋的时候,他们书院特意请了苏州府的夫子过来教学学子,才让他们七贤书院年年压青莲书院一头。
甚至有很多七贤书院的学子跑到他们青莲书院去上学。
去年的时政,青莲书院能有那么多个考上举子的,一定是跟他们七贤书院一样,请教了有会时政的大能在教授!
他现在大言不惭地说,他都没怎么教,是学生自己学回来的,这种鬼话谁相信!
面对他们的疑惑,左正谏真觉得无辜:“真的,我骗你们做什么,别的先不说,就说那裴望舒,以前在我们书院,那都是游手好闲垫底的存在,要真是我们教出来的,为什么就教出他一个,别的教不出来?”
把差生教成了好学生,还考上了举人,这种学生能教出一个就很厉害了,他还想全部教出来?
他怎么不上天呢!
“真的,我们看好的就一个孟方荀,结果孟方荀就考了第二,还不如许怀谦那个差生,许怀谦知道吧,解元,才来我们学院,就是跟裴望舒一样垫底的存在,没想到,他居然有超过孟方荀的天赋,我们也很意外啊,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他那一脸得意忘形的模样,七贤书院和其他书院的山长兴冲冲而来,全都气急败坏的走了。
总之,他们笃定了青莲书院里一定有会时政的夫子!
不止他们如此笃定,永安府各州县的秀才们,也同样如此认为。
因此从去年青莲书院的喜报一传遍永安府各县,各县学子皆闻风而动到青莲书院来报名。
他们报名后,发现青莲书院居然迟迟不开学时,一个接一个写信催促书院快点开学。
面对这么勤而好学的学子们,青莲书院没有办法,只得把开学的时间提前了。
这一开学不得了。
好多别的书院的秀才都过来了,特别是一些曾经从青莲书院跳到七贤书院的学子都回来了,左正谏甚至还在乙班看到了七贤书院曾经的得意门生——钟逸尘。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左正谏一想到七贤书院的山长得知他的得意门生居然跑了的郁闷,就高兴得恨不得立马回去喝两口酒。
不过,他还是淡定地走到一众新来的学子们跟前,跟他们讲:“你们不要盲目跟风,其实我们书院真的没有教授学生什么,都是许怀谦几人自己摸索出来的,跟我们这些山长夫子的关系不大,大家一定要理智入读!”
坐在底下的钟逸尘一开始并不相信青莲书院山长的鬼话,因为他们山长跟他说了,青莲书院绝对有时政夫子!
他也坚信不疑,因为孟方荀先前跟他学的一样,他都考上了举人,他却没考上,一定是书院的教学方式不一样!
所以他听从了七贤书院山长的安排,来到了这青莲书院,要是发现了青莲书院的授课方式有所不同,可以把青莲书院的教学方针记录下来,偷偷传回七贤书院。
可他一连上了一个月的课,学的时政方针,跟他在七贤书院学的也差不多,他不禁有点怀疑,难不成真是孟方荀他们几个人自己摸索出来的?
他们自己有这个天赋?!
他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不管从七贤书院跳槽到青莲书院的钟逸尘在想什么,许怀谦在贡院里憋了一天,憋得他手脚发麻,脑袋昏沉,总算是憋了一首还算是看得过去的诗。
拖着
退烧过后,异常疲惫冰冷的身体,许怀谦和段祐言他们一块回了家,却在家里发现了一个生面孔,他朝陈烈酒问道:“……咳,这是谁啊?”
“我请的御医,”陈烈酒把许怀谦拉过去坐好,给他把手抬在桌子上,“你别说话了,让他好好给你瞧瞧。”
“御医?!”
许怀谦还没有惊讶,段祐言他们先惊讶了,陈烈酒是怎么请到的?
“鄙人应星海。”应大人也管段祐言他们几人如何惊讶,随口说了一句,就给许怀谦把起了脉来。
“应大人。”人家虽然只是个御医,可御医那也是官啊,甭管等级如何,那是他们这些只有功名没有官身的举子需要行礼的,因此段祐言他们几人恭恭敬敬地给应大人见了礼。
应大人“嗯”了一声,连站都没有站起来,继续给许怀谦把着脉,越把,眉头皱得越紧。
“……咳咳咳,很不好吗?”不用他说,许怀谦自己都能感觉到他自己的状态很不对。
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病过了,一下子都不习惯了。
“不是不好,是很不好。”应大人看着许怀谦,“你这病本就是先天的,如果我没把错的话,你先后已经经历过三次大病了。”
许怀谦颔首,一次穿越,一次府试,还有就是这次了。
“落水寒气入侵,忍饥挨冻伤了元气,水土不服侵蚀本培,”应星海说着自己都皱眉了,“三次伤的地方还不一样,你这难办了。”
“……要死了吗?”许怀谦看了眼陈烈酒,有点胆寒,他早上还答应了陈烈酒他会好好的回来的,结果回来就给他一个噩耗,他怕陈烈酒发火。
“额……”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直接的病人的应星海愣了一下,摇摇头,“也没那么严重,不过你真的不能再折腾了,起码在你的这些元气没有完全好之前,不能再挪动地方了,你这身体再来两次,就算是出动整个太医院也救不回来了。”
许怀谦这种身体就不适合,一南一北地到处乱窜,最好就是呆在原地不要动,不过他要科举也没办法的事。
“我先给你治着试试,以后每五日我会到你府上给你施针,”应星海放开了许怀谦的脉,又拿桌上的纸笔给陈烈酒写了一贴药,“抓这个药不是给他吃的,熬成药浴,给他泡,至少要隔半个月给他泡一次!”
“好。”听到许怀谦还有得治的陈烈酒松了口气,他就说,民间的大夫不行。
随即又问道:“至少,难不成还有至多?”
应星海看着他:“至多就是每三日泡一次!”
“每三日,那岂不是要腌入味了!”许怀谦想到自己三天就要泡一次汤药,就像铁锅炖自己。
应星海点头:“就是要腌入味儿,等腌入味儿了,才好进行下一个阶段的治疗。”
还有下一个阶段?
不过,下一个阶段怎么治应星海没说,他说等这个阶段过去再说,过不去,一切都免谈。
他走后,陈烈酒就去给许怀谦泡汤浴了,留下一群人惊讶的惊讶,愣神的愣神。
“你愣什么呢?”章秉文他们讨论了半天陈烈酒是怎么请到的御医,见段祐言好半天都没说话,向他问过去。
“我在想御医就是不同,”段祐言回神,“他把一下脉就知道许怀谦的具体病症和以前的病症原因,并且给出治疗方案,这跟我这种乡下大夫完全不一样。”
“当然了,山外青山楼外楼,”许怀谦没觉得有什么,“不走出小山村就永远见识不到外面广阔的天地,太医院集天下所有大夫为一体,里面肯定有不少卧虎藏龙的。”
“我以后能去太医院学习吗?”段祐言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高兴得像个二百五的大傻子。
“能吧?”看
他这么高兴,许怀谦也不能说不能呀。
段祐言高兴地回盛家了,陈烈酒抓了药回来,熬了好几大锅的汤药给许怀谦泡澡。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应大人为什么要说至多于至少了。
许怀谦这药,一副二十两银子,但是因为是汤药,不可能一副药就够了,他足足买了五副才够许怀谦这体格。
三日一百两,一月就要一千两!
这个价格普通家庭谁消得起!
就连许怀谦自己泡在药浴桶里都沉默了一会儿,不过想到应大夫还可以十五日泡一次,又高兴了:“穷有穷的治法,富有富的治法嘛。”
“有条件还是要三日泡一次,”陈烈酒给许怀谦擦着背,心里已经下定决心,既然这样治能让许怀谦身体好,那就这样治呗,“有我呢。”
“嗯!”许怀谦知道陈烈酒断什么都不会断他的药,也不阻拦,反正他老婆聪明得很,没准这会儿心里已经想好了怎么挣钱了,也不劝他。
转而也跟裴望舒他们一样好奇起来:“你是怎么请到应大人的啊?”
“啊,这个嘛……”陈烈酒想了想,没好意思说,“这是个秘密!”
应大人当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但是架不住陈烈酒会说,他本来就是个夫吹,找到应大人后,先晓之以情后,动之以理,反正就是要请他给许怀谦治病。
奈何天底下想请御医看病的人多了去了,他这个手段应大人不知道见识过了多少,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得请示过陛下和院使才能做主。”
最后没办法,陈烈酒只得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说自己命苦,说许怀谦命苦,反正就是从他小时候父母双亡,一直说到许怀谦父母双亡,怎么可怜怎么说。
就在大街上站着应大人的马车上说,说得他自己都快要落泪了,更别说后面还有一众太医院听戏的其他官员。
反正陈烈酒想好了,要是能把这些人一块给说动当然更好了。
他是哥儿嘛,除了强势,扮柔弱和楚楚可怜他也会啊!
在一众太医院的同僚注视下,应大人也没了办法,想到陈烈酒好歹也是陛下开过口要他去帮他修整宅子的人,破例帮他去看一次病人,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这才答应跟陈烈酒回家来等许怀谦科举结束。
这种大街上去碰瓷的事,陈烈酒当然不会说给许怀谦听,他也要脸的好不好。
在外人面前他怎样都可以,但是他家的小相公面前嘛,还是让他多崇拜他一会儿嘛。
要是让他知道,他的夫郎是个撒泼打滚只会耍手段的哥儿,他以后还怎么在许怀谦“振夫刚”!
夫夫之间偶尔也要保持一点神秘感的嘛!
陈烈酒不说,许怀谦也没办法,决定以后有机会自己找应大人问清楚。
泡了药浴的许怀谦没那么难受了,但是京城可能跟他八字相冲,他这一生病,他就开始下雪。
虽然也不大,薄薄的一层,冷得许怀谦天天咳血,弄得他后面的两场科考都不小心咳了一点血在卷子上。
虽然后面的这两场比起一开始的诗词简单多了。
一场策问,一场时政。
都是许怀谦擅长的,可再擅长也架不住他做题的时候,老咳嗽。
咳得凶狠的时候,帕子都捂不住,卷子上就难免会流下一点痕迹,也不知道阅卷官看到他那有点血渍的试卷会不会被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