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状元的当天, 许怀谦就被授为翰林院编撰一职,从六品,是一众新科进士里官阶最高的。
孟方荀和沈温年他们则被授为翰林院编修, 正七品,比他低了一阶。
而像段祐言章秉文裴望舒他们这类二三甲的进士,就没有许怀谦他们一甲进士待遇这么好了, 能立刻授官。
他们在授官前,还需要再参加一次朝考,朝考过后,成绩优异者入翰林院为庶吉士, 其余的则分发到各部任主事或到地方任职。
都走到这一步了, 三人自然也是没有掉链子,顺利考进了翰林院庶吉士的位置。
不过, 他们还要回乡探亲祭祖, 几乎是一参加完朝考,就马不停蹄地回乡去了。
皇帝给他们这些新科进士, 放了两个月回乡探亲祭祖的时间, 他们得在这两个月内, 把家里大大小小能安排的事, 都安排好了,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为朝廷办事。
像孟方荀, 他这次回乡探亲祭祖,就不单单只是为了探亲祭祖,还得回乡把婚礼办了。
“你的嘴藏的还真是有够严实的!”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许怀谦他们才知道, 孟方荀的未婚妻竟然是宋大人的女儿。
他们上京这么久, 孟方荀竟然一点口风都没有漏过, 可见嘴有多严实。
孟方荀笑:“我也是怕最后没有成事,空欢喜一场。”
有订婚的,也有退婚的,何况他和宋微澜还是以那样的方式认识的,家世也有所差距,不确定的可能性,太大了,孟方荀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许怀谦抬眼瞧着他那春风满面的样子,恨不得捶他一拳:“现在你就放心了?”
都做到这么保险了,何不如结了婚再说?这恋爱的酸臭味熏到他了!
“那是!”孟方荀得意,他可是榜眼耶!榜眼!现在又被授翰林院编修一职,横在他们面前的家世已经被拉平了,再没什么能够阻止他把她未婚妻娶回家,他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就是可惜了,你的喜酒我俩喝不成了。”段祐言惋惜,孟方荀要回乡,他和许怀谦有事都脱不开身,只能遗憾错过了。
“没事,等我们回京了,再单独请你俩喝一次!”孟方荀笑得一脸开心,喜酒这个东西,也不一定成亲要当天喝,只要开心,每天都能喝的。
“渍,”许怀谦被他酸得牙疼,“你还是想想回京后,怎么面对和岳父一起共事的尴尬吧。”
不知道孟方荀倒霉还是幸运,他这么努力地考上榜眼,进了翰林院,被授为编修,官职刚好与宋大人平起平坐不说,且两人还同属一个部门。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天天上班被岳父监视着,哪个当女婿的能感觉好受。
“这有什么,我岳父挺好说话的。”孟方荀一点都介意,刚上任就能有岳父手把手带他,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事,他该感到高兴才是。
“倒是你,”孟方荀犹疑地瞧着许怀谦,“陛下哪儿你怎么交差?”
谁能想到许怀谦只是提个意见,都能给自己揽一身的活。
“翰林院里那么多官呢,”对此许怀谦笑了笑,一脸轻松,“我除了时政,其他方面都平平无奇,至多给一点时政内的意见,其他的,还得靠翰林院里的其他人才行。”
比起孟方荀几人,他好歹也是混过几年官场部门的,业绩怎样暂且不提,但带薪摸鱼这种事,相信在场的人,应该没有人比他更熟练了。
况且,他还是个状元呢,是本届新科进士里官阶最高,指示下面的人办事,不是官场最简单粗暴的甩手活嘛。
“而且陛下应该也会体谅我身体的吧?”许怀谦想到昌盛帝一而再,再而三对他身体的重视,他都不用装病,相信他会谅解他的
。
病弱会摸鱼加上上头大老板的重视,上班对他来说就是福报,上哪儿去找这种白拿钱不干活还是铁饭碗的工作哦。
至于提前两个月上班算啥,就当是多拿两个月的工资了。
“可不是。”对此,裴望舒深感认同地颔首,“咱们这位陛下好着呢。”
琼林宴上,昌盛帝那一番推心置腹后,还带着众人一块游了游琼林苑,裴望舒瞅准了时机,就向昌盛帝求了能治她娘心疾的安心丸。
见裴望舒如此有孝心,昌盛帝也大方,直接赐给了他一瓶安心丸,还让他娘吃完以后,可以随时去太医院里再领。
昌盛帝这一举动让本就对他有所好感的裴望舒,对他的好感再次拔高了一个度。
如果后续不出意外的话,裴望舒大概是能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一辈子了。
“那师兄我们就先回去了。”章秉文见众人没什么好交代的了,提着行李给许怀谦道了别。
许怀谦颔首:“回去帮我给夫子带个好,可别让他又喜晕了。”
算起来,章夫子他老人家今年都七十岁了,人过七十古来稀,可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
章秉文一脸正色:“我会注意的!”
在家门口目送完几位好友远去,许怀谦这才和段祐言分别:“我去找我家阿酒了,你也快回去陪你家夫郎吧。”
盛云锦马上就快要临盆了,最近已经不敢出门了。
“你等等。”段祐言叫住了转身就要回去黏陈烈酒的许怀谦,从自己身后拉出一个人来,“我送你一个人。”
许怀谦看过去,是一个长相特别憨厚老实的男人,不太理解地看着他:“这是?”
“这是盛家专门培育的药膳大夫,不仅会做各式各样的药膳,还擅长验毒,”段祐言给他交代,“现在我们进入官场了,随着身份地位的转变,一些麻烦可能也会接踵而来,平时能注意的就注意一些,没事,你就留着当普通的药膳大夫使。”
传胪庆典过后,段祐言接手了盛家的资源,这才知道世家大族的底蕴有多深厚,而且也知道许多官场上让人防不胜防的手段。
他自己就是个大夫,一些事能躲就躲过去了,许怀谦跟他可不一样,他身子骨弱,没准吃错点什么东西,就会要了他的命,更应该在这方面注意。
科举这一路,都是许怀谦在帮他,他也没什么好回馈给他的,一点点照料还是可以的。
“你把盛家的人送给我,”许怀谦看着这个老实憨厚的男人,问段祐言,“你没事吧?”
来到这古代,连人口买卖都能接受的许怀谦,对于彼此之间相互送下人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就怕段祐言给他送人,他在盛家不好过。
虽说段祐言现在是接手了盛家的部分资源,可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盛玉轩呢。
人家殿试是输给了段祐言,可人家也不差啊,殿试第八呢,还是正儿八经的盛家人,可想而知,段祐言今后在盛家的竞争有多激烈。
“你就放心吧。”段祐言笑笑,“凭借你现在新科状元的身份,还是皇帝重视的状元,他们巴不得我这样做呢。”
人脉,也是世家格外看重的一点。许怀谦可是新科状元,又得皇帝重视,盛家人巴不得他与许怀谦多多交好。
“那我就放心了。”听段祐言这么一说,许怀谦没有心理负担了,朋友之间的好意可以接受,但也要建立在不为难对方的情况下。
段祐言转身与那药膳大夫说道:“盛一,以后你就专心跟着许状元。”
“是!”
收下段祐言送给他的药膳大夫,许怀谦就去找陈烈酒了。
他要去上班了,陈烈酒给他订了一辆马车,正在后院套马呢。
他一走过去,就看见陈烈酒态度强硬地抓着陈金虎送他的那匹马给套上了马架子。
一开始马儿还不愿意,但等陈烈酒翻身骑在它身上训了它两圈,高贵的马儿再不愿意,还是低下了头颅,任由人给它套上了马架子。
许怀谦看着陈烈酒在狭窄的院子里驯马那个架势,眼皮子跳了跳,老婆好彪悍啊。
居然能在马背上各种翻转!
“阿谦!”套好马架子的陈烈酒用手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许怀谦,笑了笑,把他拉过来,“看看,我给你弄的马车,漂不漂亮!”
六品至九品的官员,马车可以用素云头青带,青缦装饰。
陈烈酒给许怀谦做的这辆马车,完全是按许怀谦的官阶做的,配上那匹高贵得不行的马,一瞧就神气得不行。
“好看是好看。”许怀谦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马,“用这么漂亮的马给我拉车是不是太浪费了。”
实在是,陈金虎送给这匹马,太漂亮了,跟他这辆六品的马车车座,有点不太匹配啊。
“我家小相公长得这么漂亮,”陈烈酒捏了捏许怀谦嫩得掐出水的脸,“就该配这么漂亮的马车,开开心心地去上衙!”
正好,他还在想,他家小相公不会骑马,小虎送他这么漂亮的马,天天养在后院,肯定要养废,现在给许怀谦拉车刚好。
好吧,他老婆都这样说了,许怀谦只得勉强接受自己即将拥有一辆超级豪华马车的事。
“可是我去上衙了,就不能天天跟你在一起了,”别看许怀谦在孟方荀他们面前开心自己终于读书出头,能去上班摸鱼了,一到老婆面前,立马就委屈了,“以后我每天起得比鸡早,我们只有晚上才能相见了。”
说到这个许怀谦就怨念得不行,在现代好歹还是早九晚五,到了古代,就变成了早六晚三。
可能是因为古代没有电灯,下午的光线不好,散衙的时间就早。这样其实很不错,但就是他早上有点起不太来啊!
他习惯了睡懒觉!
陈烈酒原本是没有这个习惯的,但他两天天睡在一起,早上他又喜欢抱着陈烈酒不撒手,渐渐地陈烈酒的作息就跟他一模一样了。
现在他要早起了,他可舍不得他老婆跟他一起起床。
这样他们见面的时间就只剩下晚上了!
“谁说的!”陈烈酒都要被他家小相公给可爱死了,人都说这当了官,人就成熟了,没想到他家小相公还是这么黏他,“我以后可是要做天天送我家小相公上衙的夫郎!”
“啊?”许怀谦被陈烈酒说愣了。
“傻瓜。”陈烈酒没忍住亲了亲他,“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去上衙呢,我连车夫都没有给你准备,你猜送你去上衙的人是谁呀。”
“是阿酒!”许怀谦对着他老婆眼睛灼灼的,“是我的阿酒!”
“可是这样你就睡不了懒觉了。”陈烈酒说要每天送他去上班,许怀谦开心是开心,可开心过后,一想到陈烈酒每天忙得团团转,还得操心他的事,心疼得不行,“还是不要了吧。”
“没事,我以后尽量每天早点回来,”陈烈酒摆手,“晚上我们一起早睡就好了。”
一天看不到他家小相公,他也是会心慌的。
而且懒觉睡太多也不好,容易把人睡废,比如他现在就没有以前能够早起了。
能跟他家小相公,夫唱夫随再好不过了!
许怀谦拗不过陈烈酒,只得被迫接受陈烈酒日日早起送他去上衙的事实。
他想,他应该是世上第一个,离不开的老婆的老婆宝男人了吧。
他们在这里讨论一起上班的事,翰林院都快为许怀谦提出那些建议给
炸开锅了。
要著书推行于天下,重新改革科举,这最重要的就是著书。
皇帝连朝臣都没有找,直接找到了翰林院大学士韶雪风,让他全权负责此事。
韶雪风一听闻此事,就召集了一众翰林官员,在商讨了。
“重新改革科举。”
“著书推行于天下。”
“这是真的吗?”
“都交给我们翰林院?”
翰林院的众位官员都不是傻子,一听韶雪风说完事情,转瞬间就从里面捕捉到了好处。
现在天下学子修习的书都是从书院或者各州府、县城的书局购买的,与他们翰林院官员关系不大。
他们翰林院虽然掌管天下书籍,可他们翰林院的官员们除了修书撰史、起草诏书、经筵侍讲,平日里就没有别的事干了。
虽说清贵,那也只是能进内阁这一条清贵罢了,但翰林院的官员何其多,能进内阁的就那么几个,剩下的官员大多数都默默无闻。
修一辈子书,没人记得。
可要是能著书推行于天下,供全天下读书人习读又不一样。
想想,四书五经的为何被读书人奉为圣典?那还不是因为天底下的读书人一旦过了启蒙阶段,就得开始学它们。
若是他们著的书也能让天下学子像四书五经那样捧为瑰宝卒读,那他们这些翰林院官员是不是也会像孔子、孟子那样,受天下读书人敬仰?
天底下没有那个文人拒绝得了这么大的诱惑,翰林院的一众官员也不例外。
他们当官是为了什么?
除了为了为国干事、为民谋利,更多的还不是为了光宗耀祖、名留青史。
为国干事和为民谋利想要光宗耀祖都太难了,但是著书对于他们这类在翰林院里天天和书打交代的人来说,那便是家常便饭,轻轻松松不会吹飞之力就能办出来的事。
想想,他们著的书推行于天下后,以后别人讨论的都是他们翰林院著行推行出去的书,随口说一句某某大人的某某书籍写得是真的好,这不就跟刻碑一样名留青史了?
碑只能影响一方天地的人,而书却能影响整个天下的人,甚至是他们后世好几代人,还有什么比这类的名留青史更加令人震撼的事?
韶雪风笑道:“当然是真的了,陛下金口玉言那还能有假?”
听到他们的顶头上司都这样说了,一众知道这事准没跑的翰林院官员个个都兴奋不已。
“著!”
“不管什么书我们都可以著!”
机会都已经给他们了,要是他们还抓不住,那他们就枉当官这么多年了。
多元化科举,不就是将著书的种类增多么,他们翰林院有着全天下没有的书籍,他们还怕著不出种类多的书籍来?
就算不会也没关系,可以学!
“但你们也别高兴太早。”韶雪风见手底下的人,一个个高兴得没有出息的样子,摇摇头,“这个意见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提出来的,我估计我们的书著成什么样,一定要他点了头,才能过关,或者说,要著什么样的书,一定得由他来决定。”
韶雪风想起陛下召他过去说了这件事后,对许怀谦极为推崇的模样,不禁暗暗叹气。
他先前都已经注意到了科举只注重时政的弊端,却没有如许怀谦一般能够想到去著书。
至多地就是想到能不能多推行一些科举试题,而不要单侧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