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不问他吧,他
们大家伙又拿不定主意。
实在是他们的想法和理念太过于天马行空和大胆。
这些东西推出去真的能行吗?
一群循规蹈矩惯了的翰林院官员们,突然被自己冒出来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给弄得心慌意乱得不行。
总感觉他们这些书籍推出去,一定会招来各方各界的反对,可要是不去做,他们又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就很让人纠结。
“一开始谁说人家专横的?”众位翰林院官员见许怀谦这完全不管的架势,不由得唏嘘道,“人家压根就不在乎。”
说实话,一众翰林院的官员对这位新上任的新编撰有些杵,因为他,这两年翰林院忙碌许多。
陛下要推广时政,他们就不得不去学时政。
本来平日里,公务就有够繁忙的,这样一来,更是压得他们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本来一开始,他们知道这位新晋状元,就是那位让皇帝颇为推崇的时政大能时,他们都有点想给他使点绊子的想法。
什么冷落了,故意排挤他,不给他说重要的事,让他出错率上去,就算是状元又怎么样,一样地在翰林院里待不下去。
可人家还没上来,就给他们送了一条这样路,这就显得他们这些官员很小家子气。
加上,现在许怀谦又表现得这么大方,一众翰林院里官员更是没脾气了。
就盼着他什么时候能忙完,他们好再继续早上没讨论完的问题。
这都休息那么久了,脑袋也休息过来了吧?
等许怀谦摸完鱼回过神来,想要伸个懒腰,再继续摸鱼的时候,他就看见办公室外,一众官员满含期待地向他望过来的目光。
——不是吧?
——这都一天了,他们不会还等着我给建议吧?!
许怀谦当机立断地把伸懒腰的动作,改变成了握拳抵在唇边低低的咳嗽。
这种大活儿,他可不能接了,接了,岂不是以后有问题全都跑来问他。
而且,著书这种事,本就要百花齐放才好,要全都来问他了,著出来的书,免不了的还是带着他的思想在里面。
许怀谦没有自大到,他在现代学的思想就是好的,古代迂腐是迂腐了些,可该善良的人还是善良的,这证明他们的方向也没有错,他才不要去改变什么。
许怀谦本就生得病弱,加上他今天又穿了一脸极为衬他肤色的绿色官袍,他这一低头咳嗽,外面的一众官员都跟着蹙眉。
如此病弱。
要不要给他请个御医?
有人这么想着的时候,就有人出声了:“许修撰,要不要给你请个御医?”
“……咳咳咳,”装病都摸不了鱼了,许怀谦一看过不去了,咳了几下,摆摆手,“没事没事,老毛病了,问题不大。”
“那我们再继续早上的问题?”那穿绯色的官袍的官员问道。
“……好、好。”上司开口了,想要在职场混得好,上司不能得罪,许怀谦忙不迭地答应。
正好,摸鱼摸半天了,也是时候出来干活了。
听他这么一讲,所有想要著书的翰林院官员都凑了过去。
“这个著书分级,我觉得完全可以按照学子的年纪层面来,稚子学什么,束发学什么,弱冠学什么而来?”
现代公务员一般过了三十五岁就不能考,只有硕士和博士年龄放宽到了四十岁,在古代没这个限制,只要你有这个学识,五六十都能考,就是五六十岁考上也当不了几年官了。
而且五六十岁的人,记忆力下降了,总是忘东忘西,身体素质也不太行了,争不过年轻人,多次不中他们自然就不会来考了。
许怀谦这个分层也
至多分到了四十岁,五十岁以上就不考虑。
四十岁左右的进士刚刚好,正值年轻又有阅历的时候,这种年纪层的去当官,踏实又稳重。
当然这种根据年龄来分层学子就是一个对普通人,比较笨的人而言,聪明的人,不用说,他自己都会跳级。
“这样好!”众人听完许怀谦解说赞叹,“不管是聪明的还是笨的都有机会!”
只不过聪明的要先一步,而笨得要慢一步,不过他一级一级爬上来,基础扎实,也未必比聪明的差什么。
“再来就是众位大人的想法了。”许怀谦说得口干舌燥,故意当他们面掏出帕子来咳了一点点血,然后装作不在意地继续讲,“众位大人无非就是怕自己的想法太过于不伦不类,遭受到外界的反对。”
“不如这样,由兴趣爱好相同的几位大人组成一个小队,先编撰一本你们各自认为不错的书,先在翰林院里教授?”
许怀谦可没忘记,段祐言他们这些庶吉士可是还要在翰林院里学三年学的,由翰林院里的经验丰富者教授各种知识,三年后,在下次会试前,考核过了之后,才能正式授以翰林院或者其他各部的职位。
好惨,实习期就起步就三年。
这其实已经有大学和研究生的雏形了。
只不过,以前的翰林院都是随心所欲的教授,老师教什么学生就学什么,许怀谦觉得何不如规整一下,让他们学习变得有意义。
比如,让段祐言去学他喜欢的医学,让章秉文去学他喜欢的工匠学,让裴望舒继续学他经济学。
“在翰林院里教授?”一众翰林院官员问道。
“嗯,两个月后,今年的新晋庶吉士们可都要回来上衙了,”许怀谦颔首,“可以让这些庶吉士们自己任意选择几门自己喜欢的科目进行学习嘛。”
“他们可是今年新一代的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如果他们都能够接受,那是不是证明外面的人也能够接受呢?”许怀谦给他们挖坑,旁人他不清楚,段祐言他们几个肯定是会接受的。
谁会不喜欢学自己的兴趣爱好呢?!尤其是这个兴趣爱好能当官,能光宗耀祖,能名留青史!
等段祐言他们几人选择了,其他人是不是也要跟着选择?
三年下来,这个雏形也就定了下来,此后再想更改可就难了。
而且他们术业有专攻,这样输送到六部各部门的官员都是精通那个部门庶务的,也能更快地上手。
其实,按照许怀谦的意思,就该让那些外放的官员也来统一参加一下培训。
不要一考上进士就去当官,还是地方官,很容易就会造成他们贪污受贿的事。
这种在乡下当土皇帝的事,非大毅力者能够抗拒得住金钱的诱惑。
不过,他中午在翰林院廊厅里吃饭的时候,听他们八卦,吏部这几年严重缺人手,再不派官员去填补,恐怕有些地方就要大乱了,想了想还是算了。
反正都这么多年没培训了,也不差这一届了。
况且,他就一个个小小的翰林院编撰,这种国家大事,就不要去瞎操心了。
本来身体就不好,心操多了,万一一不小心,命没了咋整。
“这……”一众翰林院官员你看我,我看你拿不定主意。
许怀谦又给他们加了一点料:“只是在我们翰林院里试,又不去外面都不行吗?”
“那就试试吧。”这时一位穿深绯色官袍的官员走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怀谦一眼,一锤定音道。
“韶大人。”
“韶大人。”
“韶大人。”
这时一群翰林院官员纷纷让开位置,给这位官员见礼。
“……韶大人
,咳咳咳……”原谅许怀谦,他是被吓到了。
这种在背后怂恿同事,还被顶头上司听到的事,不被吓到才怪。
即使不知道这位韶大人是谁,但翰林院大学士韶雪风的名头,只要是读书人谁没听过啊。
今年的会试就是他主持的,按理来说,许怀谦还得叫他一声恩师呢,现在被老师加上司的人把自己逮个正着,许怀谦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身体不好就早点散衙回家去吧。”韶雪风看了眼咳了一帕子血,苍白着一张脸的许怀谦,眼角跳了又跳。
他可是陛下看重的人,要是在他这个翰林院出点什么事,陛下还不得把他这个翰林院给拆了?
“我可以下衙了?”许怀谦望了望外面的日头,差不多下午三点了,但他装还是要装一下的,“不知各位大人可还有疑虑,若是还有,下官可以替各位大人解完惑再回去的。”
“没有了,没有了。”
“你快回去休息吧。”
“别太辛苦了。”
他苍白着一张脸,唇角还带着一点没有擦干净的血迹的样子,让一众翰林院官员胆战心惊,生怕他下一刻就一不小心晕了过去。
可胆战心惊过后心里又不免有些佩服,身体如此不适都强撑着在为他们解惑,当真高风亮节!
一群翰林院官员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今后能自己想办法就自己想办法,绝不再去为难许编撰了!
就这样许怀谦在他们三请四请下,比所有人都早下衙了一刻钟。
许怀谦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陈烈酒驾马过来接他,他开心地朝他招了招手。
远远地就看到自家小相公在给他招手的陈烈酒将那车驶了过去,跳下去问他:“怎么这么早就下衙了?”
“大学士他们让我下衙的,”许怀谦手里端着一杯不知道谁倒给他的热茶水,“说不能让我太辛苦。”
“他们说得对,”陈烈酒把许怀谦往车上带,“你确实不能太苦了。”
“我就不进去了。”许怀谦没进马车,陪着陈烈酒坐在车架上“你驾慢一点,我们像以前你上书院来接我那样,慢慢地走回去。”
“……行吧。”陈烈酒偏头看了看许怀谦穿着官服招摇的一身,略略有点头疼,他家小相公长这么好看,待会儿穿过京都街巷,不会引起好多人围观吧?
可他家小相公想跟他待在一起,也没什么错,被围观就被围观吧。
两人坐在车驾上,说着话,任由马儿慢悠悠地把他们往家载。
“你今天出城了?”许怀谦看到陈烈酒的鞋子上有一点泥巴,问道。
“出城去看砖烧得怎样了。”陈烈酒给他解释,顺便从马车里扒拉出一个黑漆漆的罐子给许怀谦,“给。”
许怀谦拿着这个黑漆漆的罐子不解:“这是什么?”
“你做的……花瓶?”如果陈烈酒没有记错的话,当时许怀谦盘的时候,说得好像是花瓶来着。
许怀谦想起来了,殿试结束那天他是做了一个花瓶来着,不过:“怎么这么丑?”
黑不拉几的也就算了,怎么连形状也看不出,圆不圆,细不细的,这啥呀。
跟他想象中的青花瓷那样的花瓶完全不一样。
“……不丑,挺漂亮的,”陈烈酒看了眼瓶子,违心地说道,“没准插上花,特别好看。”
这瓶子不仅丑,还挺结实,在一众砖里,愣是没有人把它给认出来,还以为是石头给砸了好几下,没砸烂,最后他走的时候踢了一脚,看到那有点熟悉的纹路这才想想起来,这莫不是他家小相公给做的花瓶吧?
又忙不迭地捡起来看了看,确定是他家小相公的瓶子,这才拿衣服给擦干净了,放在车上。
许怀谦:“……”
“你呢,”见许怀谦还沉浸在坚决不相信这东西是他捏的陈烈酒笑了笑,忙把话题转移了,“今天第一天上衙怎么样?”
“特别好。”许怀谦把手中的丑花瓶放下,给陈烈酒说话,“同僚们都很照顾我,我还摸了半天鱼呢。”
“摸鱼?”陈烈酒想象了一下他家小相公把手伸进鱼池里摸鱼的情形,“天还凉,摸鱼别摸太久,等天热起来了,再摸!”
许怀谦:“……”老婆,代沟啊代沟!
“此鱼非彼鱼,我摸的鱼是一种看不见的无形的鱼,”许怀谦只好给他解释了一下,“不是把手伸在池子里摸里面的鱼。”
“对了,”许怀谦从衣袖里摸出那份他给陈烈酒画的图纸来,“你看这就是我摸鱼给你画的三层楼的房子图。”
许怀谦想了想,在这个时代修四层还是太高了,而且四不太吉利,买四楼的人肯定很少,就只画了三层楼的图纸。
“你听我讲哦,”许怀谦怕他看不懂,给他细细地说,“这是一个房间,你看这一栋楼就能容纳六户人家,束着一排过去能起十几栋呢,而且一楼还可以设计为商铺,价格卖贵一点。”
陈烈酒先是想象了一下,许怀谦对着空气摸鱼的模样,而后再把注意力转移到许怀谦的图纸上,眼睛一亮:“你设计的这个图纸好!”
“是吧!是吧!”得到老婆的夸奖,许怀谦超级开心的。
“就是我到现在还没有想好承重地板怎么办,”说着陈烈酒眼睛又黯淡了下去,“烧得砖硬是够硬,但是做承重地板完全不行。”
许怀谦设计得再好,这个问题不解决,他们也实施不起来。
“或许他们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用砖不行,其他的呢?”
许怀谦明白他老婆再愁什么,这个问题,在现代用水泥和钢筋浇筑就可以达到,但是在古代找什么东西能够像钢筋水泥一样坚固呢?
“我再想究竟什么是又坚固,又承重的呢,几十个人站在上面都踩不塌,风吹不散,日晒不垮,坚固的犹如石头,捶都捶不烂……”
陈烈酒越说越多,许怀谦的眼睛越来越亮。
最后他们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三合土!”
“修城墙的三合土!”许怀谦看着他老婆目光灼灼的,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三合土可是比水泥还要坚固的一种建筑材料,水泥里面要是不加钢筋的话,根本就没有三合土牢固,一锤就散了。
而在这个时代,他们就算造出了水泥也没有办法去弄钢筋,现在连铁都是禁忌品,掌握在朝廷手中,更别说是钢了。
三合土虽然造价高,但是和钢一比又不是那么高了,刚好适用耶。
而且三合土是一种放的时间越久越牢固的建筑材料,用来浇筑承重地板砖,再好不过。
“有办法了!”陈烈酒直接没忍住搂着许怀谦亲了一口,“我家小相公果然是我的福星,有你在我身边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我还给你画了图纸!”在大街上被老婆亲了的许怀谦脸红了一下,掸了掸手上的图纸,得寸进尺道。
陈烈酒笑道:“对!”
“那你怎么报答我啊?”许怀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陈烈酒笑而不语:“回家再给你说!”
两人一路高高兴兴地回了家,却不知道京都里因为许怀谦要在翰林院里试办各科学院又给引起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