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神官不应诏, 也有可能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所以关夫子这次前来登仙城,也是为了寻求答案,登仙城作为仙盟第一大城, 有一位夜行神官常驻在此。
他一来,第一时间就使用了秘法诏那夜行神官前来相见,但……至今一点反应都没有。
若仅仅是一位夜行神官出了事,也说得过去,但连续两位都不再应诏, 其中的问题恐怕就不简单了。
仙盟最大的两个部门, 实力最强的两个部门, 斩妖天官和夜行神官, 若是其中任何一个出了问题, 对仙盟来说, 都会震动根基。
关夫子如今如此担忧, 也是这个原因。
如今只得将消息回禀仙盟,让人去探查其他夜行神官的消息。
但他心中总有些预感,如今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第二日。
如今大罗天隔壁住了一群老头,这些老头在他们各自的宗门身份都极高, 所以经常有各宗弟子前来拜见。
比如, 上央宫的李染。
李染原本是该第一时间带着谢桢破解的那件古器的秘密回上央宫的。
可是上一次被凶祟截杀,让他受了一些伤, 为了能保证将秘密完好的带回去,他不得不将伤养好了再想办法。
而如今, 那凶祟伏诛, 他倒是不用担心被截杀了, 所以他决定见一面关夫子, 然后就立即启程重新回上央宫。
李染以前大部分时间都在上央宫圣地修行, 关夫子也是他的授课老师之一,所以关夫子来了登仙城,他肯定是要来拜访的。
关夫子看着脑袋上顶一只猫的李染,也没说什么,他们上央宫的规矩很多,但更多的是约束人的内在,而不是外在的东西。
说道:“听说你被那凶祟截杀,所为何事?”
一个绝世凶祟,去截杀一个以前都没有出个门的小弟子?
若是没有具体原因,还能是那凶祟突然兴致来了不成?
李染身上有秘密,至少是让那绝世凶祟都十分关注的秘密。
李染心中一紧,关夫子那双眼睛是他见过最可怕的,这个可怕怎么形容呢,不是什么逼迫威慑,而是那是一双能够看透事情本质的眼睛,就像所有的事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一样。
但他奉上央宫教主之命秘密行事,教主专门叮嘱过他,这事情谁也不能告诉,他连东方欲晓都没说。
按理,以关夫子的身份,他要是想知道,教主应该不会隐瞒,但这和李染违令说出实情的性质又不一样。
为难死他了。
关夫子看了一眼,说道:“我也不为难你。”
李染松了一口气,还是夫子好。
就见关夫子拿出一令牌:“说吧。”
李染:“……”
上央宫仙诏,见仙诏者如教主亲临。
这仙诏本是关夫子用来召见夜行神官的,结果却用在了李染身上,关夫子其实也不是一个拘泥之人。
李染赶紧对着仙诏行了一礼,然后道:“教主派我秘密前来登仙城,寻找能够修复二十年前从古修士最后的栖息地带回来的古器碎片。”
关夫子眉头皱了一下,那古器碎片他自然知道,他也曾研究过一段时间,可惜碎得太凌乱了,根本没办法修复。
他也清楚,上央宫这二十年,花在修复这件古器上的时间不少,但最终都一无所获。
他上央宫都修复不了的东西,登仙城中有人能修复?而且教主还知道此人?
如果是这样,他上央宫为何还要花二十年,费劲心思的去摸索。
关夫子心道,连教主也隐藏着秘密么?
李染继续道:.52GGd.
“我之所以被那绝世凶祟截杀,正是因为……古器被修复了,我身上带着被修复的拓本返回上央宫,这才被阻截。”
关夫子脸上表情惊讶,当真有人修复得了那古器?都破成那样了。
不由得问道:“你来登仙城找的是哪位隐士高人?”
没听说过登仙城中有这等人物。
李染的表情也古怪得很,半响才到:“谢桢。”
似乎怕关夫子不相信,拿出了怀里皱巴巴的拓本:“这就是他修复的拓本,我亲自比对过那件已经修复的古器,一模一样。”
关夫子:“……”
一时间愣是不知道怎么反应,他好歹教过谢桢一年的时间,当初胡子都被气得捋掉了好多次,性格之恶劣生平罕见,实在难以教化。
不然,上央宫也不会直接将谢桢送了回去,谢桢何止是自己身上有问题,他还带着上央宫那些还不知事的弟子,将整个上央学宫搅得乌烟瘴气。
李染:“我觉得……谢桢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教主似乎对这个秘密有一些了解。”
关夫子心道,光是能修复上央宫倾尽全力也无法修复的古器这一点,谢桢就不可能是传言中的那般不堪,不然他上央宫算什么?
只是,谢桢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他们上央宫的教主宇文浩然又知道多少?
关夫子年纪大了,很多心思都用在育人上,很少再管上央宫的事情。
沉默了一会儿,看来回去之后得找宇文浩然好好谈一谈了。
然后目光看向李染递过来的拓本。
李染:“夫子,这图案画的是什么?”
李染其实也好奇地研究过,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
关夫子博闻广识,知天下事,或许能看出点什么。
关夫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响:“像是一张地图。”
但这世间地理皆掌握在他心中,这张地图和他已知的任何地理环境,山川河流的走向都不相同。
未知之地的地图?
那到底是哪里?
曾经去过古修士最后遗迹的五圣天,将这些古器碎片中的秘密看得极重,各自研究,只是到现在也没有听说谁研究出来一点什么。
如今,上央宫有所进展,却因为这一张地图遭到了截杀。
这未知的地图上说不定真藏着什么。
关夫子研究了一会儿,这才道:“如今那绝世凶祟已经伏诛,你将这拓本带回上央宫,或许教主能看出点什么。”
李染赶紧应是。
本就耽搁了很长时间,如今阻碍清除,也是他该秘密返回上央宫的时候了。
李染的离开这次悄眯眯的,连东方欲晓都没来得及告诉,只是让关夫子代为转告一声。
整个登仙城,表面上看上去依旧平静,那暗藏的洪流似乎根本不存在一样,甚至因为清谈会即将到来,热闹非凡。
比如,折花君,经常带着一群无情圣天的小孩,敲锣打鼓的在街道上表演,杂技,二胡,以及小鸡恰恰舞。
谢桢路过的时候看过一次,他觉得无情圣天或许会来问罪,这都教成了个什么样了。
不过折花君的二胡倒是拉得稍微有些模样了,谢桢有时候都能听到一些熟练的旋律,而且对声音波及范围的控制也好了不少,不会一群一群人的哭天抢地,上吊跳河。
这门传承是愈发得心应手了。
谢桢也经常带着几个门人往关夫子面前凑,为啥?
这么好的夫子在这里,他怎么也得带着去蹭蹭课啊。
大罗天现在的教育是不完整的,因为连个教基本知识的夫子都没有,这么下去,至少陈云豹会变成一个字都不会
写的文盲。
这娃还太小,以前都没开始识字。
现在看上去一天乐呵得不得了,等长大了,教成了个文盲,估计陈玄要提剑上门找个说法。
也不知道现在好心提醒陈玄再生一个还来不来得及。
这教书先生也不是随便找的,若仅仅是识字也就罢了,但仙门的教书先生,启蒙的不仅仅是文字,还有除祟的一些基础。
这就不是凡间的夫子能胜任得了的,而且凡间那些夫子教的很多东西对修士完全无用,根本不需要修士花费时间学习。
谢桢愁着怎么给大罗天的门人找一个好的夫子。
暂时也只能在关夫子这蹭一蹭课。
关夫子看向谢桢的目光就更加迷惑了。
谢桢那性子居然还能关心门人的学习情况?
以前自己都不好好学,现在倒是严格要求起来门人了。
关夫子看得都直摇头:“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初哪怕认真一点,也不至于教个小孩都束手无策,满脑子一点圣贤文学都不会,误人子弟。”
但内心多少有种舒坦感,以前不知道是谁啊,天天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地说什么读书无用,圣贤之言都是过时的狗屁,气得人吹鼻子瞪眼。
现在却知道读书的好处了?
呵。
谢桢也挺尴尬:“以前不是没有门人嘛,也用不着自己操心,现在有了这么几个门人,才知道有多累人。”
关夫子恩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你也非是一无是处,连我上央宫二十年都修复不了的古器都能修复,当初倒是我看走眼了。”
谢桢心里一哆,这老夫子总是话里有话,让人心惊胆战的。
其实谢桢也疑惑得很,不就是像拼图一样将碎片拼在一起吗?上央宫的人当真自己修复不了,偏偏拿来给他修,若说上央宫的夫子没有耐心,谢桢是怎么也不相信。
关夫子说道:“让我看看你修复的古器。”
他也十分好奇,正是因为他也尝试修复过,才知道其中的难度,所以谢桢到底是如何修复的?
谢桢带着关夫子进了制卡室,那古器就被谢桢随意的收着,根本没怎么当回事。
将装古器的盒子端了出来,揭开,露出里面的古器。
一块一块的碎片,严丝合缝地拼合在一起。
谢桢输入了一点灵力,那副图又出现在了空中。
关夫子只是看了图一样,就没在关注,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拼合在一起的古器。
碎片太碎,根本不可能根据形状进行拼合。
不由得问道:“你是如何拼好的?”
谢桢迷惑地答道:“这些碎片虽然碎得不成样了,但上面的灵韵尚在,灵韵形成了丝状的线路,这些线路在每一块碎片上都不一样,只需要根据同样的线路进行连接,耐心一点总会拼成功。”
关夫子古怪地看着谢桢。
谢桢摸了摸脸:“怎么了?”
关夫子心道,灵韵的线路?
在他们眼中,灵韵就是灵韵,是一团十分独特的气息。
哪里来的线路?
谢桢居然有这等不为人知的天赋,甚至连他自己似乎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制卡师的道路上,他拥有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优势。
若是从小培养,成为甚至超过仙盟记载的制卡宗师也未必不可能。
只是谢桢的性子,着实让人头疼得厉害。
关夫子又看了看制卡室,在他看来,这样的制卡室自然是“简陋”的。
“我记得你以前未非学习制卡。”
谢桢点点头:“我也不过自学了大半年,勉强算是
入门了,估计是一时兴起就学了学。”
篆刻台上,还有一张谢桢还没有完成二胡卡,每天看着折花君抱着那二胡古器到处跑,谢桢生怕折花君将古器摔坏了,所以最近有时间也在研究,早些将二胡卡制作出来。
关夫子看了一眼二胡卡,眼睛就移不动了,甚至都没忍住,出声道:“极简制卡法?”
谢桢也是一愣,极简制卡法已经消失不知道多少年了,没想到这位老夫子一眼都看出来了,果真是学识渊博。
关夫子嘀咕了一句:“我曾经也研究过一段时间极简制卡法,可惜关于它的记录寥寥无几。”
“没想到这门传承居然在你大罗天,哎,当初为了争夺这门传承,反而导致了传承的彻底遗失。”
制卡历史上有名的历史伤痛,开历史倒车,关夫子自然知道。
“如今仙盟对传承的保护极为严格,倒是不用担心那样让人心疼的历史重演。”
“希望你大罗天将这门传承发扬光大吧。”
然后仔细看了看二胡卡,关夫子不说话了。
只学了大半年?还自学?
知道宗门培养一个制卡师有多难吗?
学习大半年,能制作0级的玩具卡也就算得上是一个天才了,制作失败的概率还挺大。
而这二胡卡,以他的目力自然辨别得出来,至少是四级卡。
自学大半年,就能将一张四级卡制作得有模有样?
关夫子看向谢桢的目光多少有些古怪。
除开品行不说,以后要是有人当着他的面说谢桢是个废物,是个不学无术的朽木,估计他都得忍不住抽对方。
这样的学习能力,怎么他以前都没有注意到,也对,以前的谢桢成天都只知道气死人不偿命,谁还会去关注这些。
哎,要是他上央宫有这般天赋之人,在制卡一道上也算后继有人。
这么一想着,又道,不对,谢桢也算半个上央宫弟子不是,当初好歹也在上央宫听学,虽然什么也没学到,但也怪不得他上央宫,就差将书往对方脑子里面塞了,但塞不进去不是。
谢桢觉得这老夫子性格也挺古怪的,老是用莫名其妙地眼神看他。
正纳闷呢,这时,院外有上央宫弟子匆忙来报。
“夫子,不好了,李染道君深受重伤被送回了登仙城,如今怕是不行了,还请……还请夫子前去看看。”
谢桢都惊呆了,李染快不行了?
不对,李染不是送拓本回上央宫吗?如今那凶祟已经伏诛,还有谁会对拓本如此关心?
再说,李染将此事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好,知道的都没几个。
那么这可怜孩子这次又是被谁打了,遭遇了什么?
也不用关夫子和谢桢去找李染,东方欲晓直接将人送了过来。
如果说上一次李染遇袭的情况是奄奄一息,那么这一次简直就是命若悬丝。
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这倒霉孩子的运气了。
东方欲晓也是怕李染等不及救治,所以直接将人送了过来。
关夫子看了一眼,然后道:“借房间一用。”
等将人搬进去,门被关上。
谢桢对在外焦急等待的东方欲晓问道:“情况如何?”
东方欲晓也是一脸担忧:“若是……若是连关夫子都无法救治的话,这世上怕是无人能救得他了。”
关夫子连无人有办法的鹿闻都能稳住病情,在救人方面可以称得上宗师。
谢桢也是脸上骇然,居然伤得这么重,这绝对是想要至李染于死地。
谢桢不由得又对那张图案充满了疑惑,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让教主的亲传弟子一次一次遇险。
甚至身体都哆嗦了一下,李染身上还是拓本而已,原件可在他身上。
找李染麻烦的人,既然知道拓本的事情,那么极可能也知道原件在哪里。
绝世凶祟不是已经伏诛了吗?那到底又是谁动的手,这张图又重要到了何种程度?
而且,这里也存在一个疑点,这人能将李染伤成这样,可见实力之强,但为何最后又会留李染这么一点小命?
不要说什么李染运气好,那等修为的人,还是能判定一个人是真死还是假死。
谢桢看向东方欲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方欲晓表情十分凝重,答道:“事情……有些复杂。”
“李染这次能留一口气,当真是运气好。”
谢桢都愣了一下。
东方欲晓道:“那绝世凶祟伏诛,前去追击的勾陈天教主和耀金天教主自然不用再到处探查了,返程的路上正好遇到被截杀得奄奄一息的李染,这才将只剩下一口气的李染救了下来。”
谢桢:“……”
当真不知道这娃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差到了极点。
谢桢赶紧问道:“截杀的人是谁?”
东方欲晓表情古怪了起来,半响才回答道:“夜行……神官。”
嘶!
谢桢都被这个回答惊呆了,这怎么可能,仙盟的夜行神官?
截杀上央宫教主的亲传弟子?还下的死手?
知道这消息一但传出会轰动成什么样?
也亏得遇到了两位教主路过,不然真死了,死在荒郊野外,将成为一桩无人得知真相的悬案。
所以,刚才东方欲晓说李染运气好,也没错。
谢桢心中有一种特别荒谬的感觉:“也是为了那张拓本?”
绝世凶祟为了那拓本,拦截杀人,仙盟的夜行神官为了那拓本也拦路行凶?
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东方欲晓答道:“暂且不知,李染一直昏迷,还无法知道具体情况,只是送李染回来的两位教主,说那出手之人是夜行神官。”
以两位教主的眼力,定然是不会看错。
就像是层层迷雾,遮挡住了所有人的眼睛,让人看不明白了。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关夫子才从房间走了出来。
众人围了过去。
关夫子挥了挥手道:“伤势暂且稳住了。”
亏得李染先前服了一枚上央宫的疗伤圣药吊住了这最后一口气,不然根本等不及他施救。
众人松了一口气。
但有些更压抑的东西存在心底。
东方欲晓给关夫子说了说情况。
关夫子脸色一沉:“夜行神官吗?”
没想到最坏的预想还是发生了。
应对完前来关心的人,谢桢,东方欲晓,关夫子进了制卡室。
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盒子中修复的古器。
“除了这个原因,实在想不到为何还有人会截杀李染。”
“但为何偏偏出手的是夜行神官。”
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哪怕是仙盟其他宗门为了古修士最后的遗迹的秘密出手,都比夜行神官出手更让人容易接受。
至少有一个明确的目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