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在京城要发霉了。

寒酥抿唇点了一下头，再点了一下头。

寒酥垂眸，细碎跳跃的落日余晖光影照亮她垂眸间的缱缱温柔。

“做最后的整顿清数，三五日吧。”封岌道。

不过她永远都是个理智的人。

封岌撑在凭栏上的手，食指轻叩了两下。他遥遥望着假山下的寒酥，道：“我快要启程了。”

李拓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僵住，嘴巴半张着。他转过头去望向寒酥，打哈欠还未合上嘴，眼睛却先有了笑意。整张脸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半下午就卖光了！”李叔高兴地笑着，“本来想提早关门回家，就等着你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呢！”

封三爷举着他新得的一只鹦鹉站在庭院里逗弄，他转头望过来，乐呵呵说一句：“平常心，慢慢卖！”

寒酥走得近了，才看见他在上面。她立在假山之下，抬头仰头，若日的暖辉落在封岌宽大的肩背上，他整个人逆着光，他身体周围在发光，他本身却现在一片黑暗里。寒酥眯起眼睛，也看不清他的五官。

她心里藏着不想让旁人知晓的忐忑与惧怕，想在知道结果之前见一见他。

寒酥轻“嗯”了一声，抬手掖了掖鬓间的碎发，含笑望着封岌，对他柔声道：“那祝将军一路顺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寒酥谨记。”

翠微睁大了眼睛：“全卖了？”

“李叔。”寒酥提裙迈进来。

一时间，寒酥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明明一直盼着这一日，可当这一日真的到来，她心里竟也没有多少解脱感。

“好。我记住了。”寒酥微笑。

寒酥看见封岌在对她笑。

“什么时候启程？”她问。

“我知道姐姐要出门。”寒笙甜甜笑起来，小酒窝深陷。

“好。”寒酥笑着答应，“姐姐日后的每一本诗集都会送给笙笙一本。等笙笙的眼睛痊愈了，让笙笙读给姐姐听。”

封三爷没再开口，他皱着眉看着笼中的鹦鹉。如今他弄来的鹦鹉越来越多，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嘴巧，可他还是觉得最初得的那一只讨人喜欢。

他不想见她时不时垂眸间的忧愁，那是一把未开刃的刀锋，磨在他心窝，一刀又一刀，不致命，却实实在在在剜心。

别人有的，她都要有，还要拥有更多。

封岌也对她笑了笑，道：“去吧。将要声名远扬的寒女郎。”

沈约呈遥遥望着寒酥的背影，他干净的眸中一片温柔绵笑。

“寒酥。”封岌突然叫住她。

“借笙笙吉言。”

寒酥迟疑了一下，问：“将军觉得……”她又抿了唇，后半句话不说了。

封岌立在凉亭里，望着寒酥远去的背影。他终于说服了圣上出兵。不，不是说服，是威胁。他本已名声太盛，今朝此举确实不应该，只会加重帝王的忌惮，给未来铺垫更多的凶险。

“嗯！”寒笙重重点头。

他不能再等下去，他迫切地要踏上北齐的都城，将军旗插上北齐的宫墙。他急切地想要结束战事，用天下一统的功绩为聘，将这个站在暗处的女人从阴影里拉出来，他要寒酥光明正大地立在他身边。

来前见过封岌，封岌给了她莫名的信心，她审视了自己的诗词，冷静分析，知道可能售卖情况不会太少。却没有想到李叔告诉她……全卖了！

言罢，寒酥心里毫无负担地转身。

寒酥并没有注意到对街的茶肆还有客人。

寒酥这才别过妹妹，接过蒲英递过来的披风，和翠微出门去。

寒酥认真回了一礼，转身走出去。她想在去青古书斋之前，先见一见封岌。

翠微站在门口看着姐妹两个悠闲地聊天，她急得不行。这段时日，寒酥为了忙这本诗集，平均每日只能睡两个时辰。翠微太想知道今日的结果了！

时辰确实不早了，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行人脚步匆匆都要赶在宵禁之前归家。

寒酥重新抬起头望向封岌，浅笑道：“我现在就去了。”

落日滑落的速度很快，突然之间掉落在群山之后，照在封岌后背的光芒霎时散去，他的五官可以看得清了。

寒酥没动。她仍旧仰着头望向封岌，道：“一会儿要去青古书斋。”

李拓坐在案台后拨着算盘打瞌睡。

“再不走就要天黑了。”翠微催。

他像挥斥方遒的主帅成竹在胸地笑道：“我觉得你的诗集要大卖，你也要长风破浪直云上。”

寒酥看了一眼，忍笑收回目光，清声道：“李叔瞧了我，怎么这个表情。”

他原本准备若寒酥的诗集卖得不好，自己偷偷派人去买。可是他刚派人去，就发现寒酥的才学并不需要他作假。

寒酥回眸望向他。

他笃定的语气总是能给人力量，一种无形的踏实感悄悄落在寒酥心里，让她有一种尘埃落定的从容感。她微抿唇勾起几许带着暖意的笑，声音低柔：“将军那么笃定呀？”

“当然。”

“上来。”封岌道。

寒酥摸摸她的头，寒笙朝姐姐伸出手，她的小手用力地握了一下姐姐的手，说：“姐姐一定能卖出去好多好多书！”

寒酥眉眼间的笑容霎时凝住。

“姐姐给我带回来一本，姐姐的第一本诗集，我当然要有！”

李拓终于将半张的嘴巴合上了，他眉飞色舞地朝寒酥走过去，兴奋道：“卖了！全卖了！一本也不剩！”

寒酥还没有走到封岌的书房，就看见了他。他既不像往日那样坐在书房里读闲书，也没有躺靠在藤椅里晒太阳。他立在假山之上的凉亭里，双手撑着凭栏，略俯身向下俯瞰。

她从朝枝阁出去，出府时必要经过姨母的住处。三夫人提前让丫鬟盯着，等寒酥经过时，三夫人走出来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别回来太晚，多带几个小厮跟着。”

寒酥惊讶地抬眸，澈明的眸中晃动着不敢置信。

寒酥将妹妹送回朝枝阁，她弯腰将妹妹抱起来，放在软塌上，柔声对她说：“笙笙不用等姐姐吃饭，姐姐要出门一趟。”

青古书斋一向关门很晚。寒酥倒是，在这一条街上的商铺只三四家还亮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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