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暗卫急报。
户部尚书于家中自缢,并留一封告罪折子,自述拖抚恤金一事乃他私心作祟,如今东窗事发引来众怒,他自知罪孽深重,唯有以死谢罪,方能平息众遗属之怒。
渊帝在早朝之前得了奏报,于朝上怒斥前户部尚书柳敬之死,当庭又有其他官员弹劾柳敬贪污、涉嫌私贷等几桩重罪,罪证一应俱全,渊帝大怒,当场下令抄家,并将柳氏全府发配为奴遣送西疆石场,永不得归京,已告战亡将士之魂,已慰在世遗属之心。
六部之一的户部尚书转眼即倒,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曾与柳敬一道阻拦过发放抚恤金一事的兵部尚书,听闻噩耗,大病一场,接连告假了三四日。
期间,抚恤金顺利发放。
听闻,那些遗属收到抚恤金后,朝着京城方向磕了几个响头。
知其真假,无法细究。
在这之后,渊帝才再度将耶律肃召回宫中,当着满朝文武大夸特夸耶律肃,赞他对军中之事事必躬亲,不畏非议一心为国,乃当朝朝臣之典范也。
靠着一顿夸,无形恢复了耶律肃的骠骑将军之位。
又洗清了前段时间传遍京城的‘冲冠一怒为红颜’是子虚乌有。
夸到最后,又提出让他前往西疆换防。
话说到这儿了,自上朝起就一言不发的耶律肃终于开口,他躬身,态度恭敬地禀道:“南延战事十之八九为臣主帅,陛下常说武官不比文官,需亲历战场才得有所成长,臣恳请陛下将此次换防主帅之职任命于其年轻之辈。”
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
面上和蔼的神色不变,“耶律卿今年不过二十有四,仍属年轻之辈啊。”
耶律肃并不接渊帝这套近乎的话。
却有其他朝臣站出,说换防主帅早已定下,虽骠骑将军能力过人,但临行之前忽然更换主帅,难免不妥。
一人站出来,便也有第二人站出来。
随着人越来越多,渊帝和蔼的脸色也绷不住。
“那便依众卿之见!”
语气已然不善。
渊帝在朝堂之上发作不得,下朝后不顾大臣求见,径自去了惠阳宫中。
不出两个时辰,宫中就已传遍,皇帝与太后说,骠骑将军是已逝禾阳长公主留下的唯一血脉,如今年岁愈发大了,既已立业也该成家了,只在外头养个不明不白的外室像什么样子,没得让天下人耻笑。
这话是站在长辈的立场说的,最后又带出以皇家颜面。
逼的太后不得不为耶律肃的婚事操心起来。
这消息传的飞快。
满京几大家族皆知晓了,纷纷将家中待嫁小女名册、画像递进惠阳宫中。
远在京郊小院中。
夏宁等人刚得知耶律肃官复原职一事。
嬷嬷喜欢得快疯了,一顿的谢天谢地,还说今晚要摆桌席面好好热闹下,但又担忧耶律肃今晚便不来小院,席面自然不能做的太奢侈,最后转念一想,这是件天大的喜欢,最近小院里事情也多,也该好好热闹番。
院子里添些喜气才是。
连着梅开竹立几人也一脸喜气洋洋。
夏宁正在伏在桌上作画,听的一屋子的叽叽喳喳声,也不嫌她们吵闹,面上也不见喜色,只专注的落笔作画。
赵刚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夏宁提腕,蘸了墨汁,轻声说道:“赵大哥不必如此,难道你觉得这南延还有人比大人更会行军打仗的将才么?”
她的视线仍专注在画纸上。
声音极轻。
只有他们两人才听见。
赵刚心中大赞一声:绝。
不只是解了她的疑惑,更是夸了将军。
还有谁能比将军更会行军打仗?
自是没有。
赵刚抱拳,心悦诚服:“卑职唐突,姑娘莫怪罪。”
夏宁搁了毛笔,抬头看向赵刚,杏眸里闪着细碎的光,衬得她脸上才有些喜色:“赵大哥,咱俩过个招罢!”
赵刚自是答应。
两人酣畅淋漓的过了百招,夏宁已能接住赵刚不少招式,她基本功本就扎实,学了新的拳法招式后,进步飞快。
出了一身汗,夏宁去泡澡时,才露了个大大的笑脸。
耶律肃官复原职,自然是要住回将军府。
住了这么些日子,行事太过密集夏宁也吃不大消,住回去正好,免得使他生厌。
该得的东西,她也要的差不多了。
只还差一样。
自这日后,耶律肃就不再来小院居住,只从嬷嬷口中的得知,他去送了前往西疆换防的队列,又去了驻地练兵,不在京城内。
夏宁的日子又恢复了规律。
每日练武、作画、嗑瓜子,过得有滋有味。
又隔了半个多月,气候入冬,小院里也烧起炭火盆子。
夏宁手上的这幅地图画的差不多了,虽不太精确比不上异邦人的手笔,但也能看出作画之人的功力。
屋子里点了炭火,烘得暖乎乎的。
但作画时久坐不动,身子就容易冷下来,手指也冷得僵硬,线条舒展不开。夏宁便在屋子里打一套拳,练的四肢暖和了,又抱着小奶猫吸了几下,这才继续伏案作画。
冬日的日子过得更是岁月静好。
一派安宁。
嬷嬷匆匆的脚步声在屋外传来。
夏宁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嬷嬷风风火火的,又是从哪儿听来了惊天的消息,要与我们说呢。”
梅开放下手中打着的络子,起身去掀棉帘,推门迎人。
“娘子!”
嬷嬷人还为进来,就听见她急切的声音。
夏宁嗳了声。
隔着帘子听到梅开与嬷嬷说话的声音,“小姐在屋子里头,嬷嬷进去暖暖罢。”
“快--”
嬷嬷急着进来,一见夏宁抬起脸,浅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模样,心疼这般美丽性子又好的娘子,顿时红了眼眶,“娘子诶!”
夏宁哎哟了声,“嬷嬷这是给谁欺负了,明儿个叫上赵大哥去给您撑腰讲理去。”
嬷嬷听得,眼眶里眼泪险些滚落。
只扯了衣袖抹了两把眼泪。
夏宁与梅开对看一眼,皆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