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母定安大长公主干政之时，你还在娘胎里呢，你一个五品长史，有本郡主送你上路，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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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唯一的出路，便是拼尽全力守住杏阳，等待河西援军抵达。今夜，诸位与我河西玄策军并肩作战，当亲眼见过玄策军的能力，这仅仅是我军中一百名将士，此刻正朝杏阳日夜兼程赶来的，还有数以万计的玄策军，还有曾千里奔袭，孤身深入北庭的沈少将军。”

惊蛰抬起手，悄悄支撑住了她的后腰。

“诸位以为叛贼要得民心，便不会屠城，投降是条活路，对于别州而言或许是的，但对杏阳而言，河东既然要拿它当作抵御河西援军的堡垒，那么一座堡垒里，岂可容下不同颜色的旗帜？即便诸位将这座城池拱手相让，叛军入城的第一件事也是屠光当地所有守军，以绝后患！我父宁国公与河东节度使为旧识，我曾称范德年一声范伯伯，知他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错放一个之人，所以诸位与我一样，没有退路可言！”

几名玄策军将三副蒙着白布的担架抬到众人眼下：“回禀郡主，我等在城北林中发现朱刺史及其妻女的尸首！”

三七一把拔刀而上，忽然脚步一顿，想起什么，看了眼手里的大刀，转头望向裴子宋那柄文人雅士的剑，伸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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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拿出这样的阵仗，自然并非为了处决魏寂这么简单。

姜稚衣浑身一颤，垂眼盯着滚到自己脚边的那一颗，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上嗓子眼。

裴子宋呼吸一滞，转头看向姜稚衣，轻声道：“要不接下去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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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稚衣前一瞬将将要后退的一双脚用力钉在原地，好像这死不瞑目的尸首不是什么事，冲她来的刀锋也不是什么事，岿然不动地定定望向魏寂的头顶心：“杏州长史魏寂，私通叛贼，火烧军粮，谋害一州刺史，数罪并罚，就地正法！”

姜稚衣点点头，朝后伸手一引：“魏长史耳朵听不懂，不知眼睛能不能看懂？”

魏寂面露疑惑：“这烟火弹不是郡主给下官的讯号吗？所以下官才点了人手出营赴命，郡主怎么还倒打一耙上了？”

十几柄亮晃晃的弯刀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十几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四散。

锁定魏寂简单，但要扫清内鬼——方才她和裴子宋商量过后，决定放烟火引蛇出洞。

之所以当着全营的面，一句句将是非分辩清楚，是为了把涣散的军心揉起来。

几名黑衣人被五花大绑着推上前来：“大人，是郡主命小的交出烟火弹，好知会您已经得手……”

“这就是叛徒的下场，诸位都看清楚了吗？”姜稚衣提起一口气，慢慢抬起靴尖，往前迈了一步。

不等魏寂等人的刀锋靠近姜稚衣一寸，几名玄策军于电光石火间上前，人手制伏一个。

三七敛了色，颔首应是，点了几名玄策军一同上前。

像被动摇了军心一般，姜稚衣鼻头蓦地一酸，眼底热意上涌，强忍着将泪逼退回去，冷声道：“……我现在命令你吓到我，吓不到我，军法处置！”

魏寂体恤一笑：“郡主可是因朱刺史投敌，便看谁都像叛徒，郡主金尊玉贵，从未见过战事，想必受了刺激，这才生出臆想，下官实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血腥味在热夏的空气里四溢弥漫，姜稚衣屏住呼吸，缓过这一阵眼冒金星，朝裴子宋轻轻摇了摇头。

“哪怕朱刺史遇害，魏长史投敌，下一拨敌军或许很快就要到来，我亦不惧，诸位首战告捷，城中尚有曹司马主持大局，剩余一半粮草仍可支撑数日，难道要比我先退缩吗？”

姜稚衣低头看见朱逢源的死状，脸色一白，闭住了呼吸。

担架落地，白布掀开，三具新鲜的尸首暴露在眼下，朱逢源脖颈血迹未干，至死仍瞪着一双眼，似不敢相信是何人下的手。

一众士兵牢牢捏紧了拳头。

薄如蝉翼轻如浮雾的裙裾飘飘然拂过脚边那颗头颅，像天上的仙娥举起屠刀，全营士兵目光震动地看着这一幕。

魏寂咬紧牙关，扫视过团团包围住他的玄策军，眼底凶光一现，突然往前冲去。

三七用气声答：“少将军说的，在您面前杀人文雅点，不能吓到您。”

“看来魏长史最后的人手都在这里了，”姜稚衣往他身后看了两眼，“就这么几个，难怪只能靠睁眼说瞎话了。”

“沈少将军于敌境尚可逆风奔袭千里，何况从河西至关内一路，所有关卡城池都将为玄策军开道让行，诸位将士——”姜稚衣一把抽出裴子宋手中那柄剑，“可愿与我一同相信沈少将军，可愿与我一同共御外敌？”

一众士兵大睁起眼，又惊又怒，手里的刀颤动起来。

裴子宋勒马停下，冷眼看向魏寂，让身后的玄策军“抬上来”。

姜稚衣一愣，压低声问：“换刀做什么？”

营地里的士兵们似觉有理，犹豫的刀再次提起来对准了玄策军。

“是！”

四下士兵一阵哗然，掌中的刀犹豫着低了低。

“魏长史方才有一句话说的对，永盈郡主从未见过战事，但是——玄策军的少夫人见过。”姜稚衣双手交叠于身前，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蓬头垢面的脸孔。

一阵哒哒马蹄声远远传来，惊蛰回头望了眼，与姜稚衣耳语：“裴公子到了。”

“我乃一州长史！”魏寂从泥地里挣扎着抬起脸来，目眦欲裂地看着姜稚衣和裴子宋，“你们一个不干政的郡主，一个未入仕的白身，何敢对我用刑！”

感觉到她的颤抖，惊蛰抬手想去搀她，却被她摇头拒绝，见她非但不避不让，反还若无其事一般一眼眼看过那几具尸首。

活捉她和裴家兄妹必然是魏寂的最后一个计划，魏寂定要点齐人手运送他们出城与叛军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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