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的流萤。
以及站在河边,温柔眼眸望着她的黑发剑修。
他黑发红袍,同样是喜服款式。
师兄极少穿这样明亮鲜艳的衣衫,显得异常昳丽俊美,他微微一笑,就让人止不住想脸红。
原本准备欣喜奔向他的清萤脚步不由一顿。
新郎真是他。
“哎呀,师兄,好久不见。”
她唇角带了笑,乃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情绪。
师兄怎么会梦到这么奇怪的事情。
“你来了。”
谢卿辞温柔地看着她。
清萤还是没忍住,快步奔向他,脸颊红扑扑的。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师兄这样明亮温柔的眼眸了。
要是现实中也能如此,该多好。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在白雾中寻你许久。”
“今日是你我婚礼,怎会有白雾?”
嘶。
真是结婚啊。
谢卿辞神色亲昵自然,清萤心里却大吃一惊。
但既然是入梦,还是尽量配合些师兄吧。
“但成婚为什么会在这里?”清萤奇怪,“而且我来时候也没有见到别人。”
清萤打量周围环境,很美,是她梦想的隐居之处。
但正经成婚显然不会在此处。
“你我之事,为何要宴请他人?”谢卿辞声音淡淡,“而且又能宴请何人?”
目前他们确实是仇家满地的状态,但也是有那么几个朋友的。
“比如师姐,还有繁花明月他们,如果那天配合师姐的小哥愿意来,也不是不行。”
“嗯。”
清萤回忆自己对婚礼的了解:“而且婚礼就是要在别人见证下才有那种仪式感的嘛,也要热热闹闹的,有别人说的喜庆话。”
谢卿辞听她诉说,有些歉意:“是我的过失,我对常人婚礼并不了解。”
嗯?
不了解……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谢卿辞应当是从未见过正经成婚场面,修真界上次宴请众人的婚礼不知是几百年前呢。
他对婚礼的了解,多半都是从脂笔斋的话本中学来,喜轿指不定是随书附赠的插图被他记下。
“你不开心么?”
“不会,完全可以理解。”
谢卿辞弯了弯眼眸。
一看到这明亮却柔和的笑容,清萤忍不住鼻尖泛酸。
她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师兄这样的笑了。
后来他总是闭着眼睛,或蒙着白纱。
谢卿辞牵过她,自然又真诚的轻声夸赞:“你今天很美。”
清萤微笑,随着垂首的动作,她鬓边步摇流珠摇曳,偶尔碰撞发出清脆悦耳之声。
就像公主一样,充分满足了她的少女心。
她很喜欢。
谢卿辞拉她与自己在草坡上坐下。
“与我讲讲正常婚礼应是如何吧。”
清萤便与他讲自己知道的婚礼习俗。
“最后,新娘新郎要入洞房,进行一些礼仪,不过这些我就不清楚了。”
清萤环顾四周山野环境,有些尴尬而释然地笑。
看来纯粹是她自己想多。
师兄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旖旎心思,只是真性情罢了,梦境因两人关系而自然发散。
这里哪有洞房花烛夜的感觉?
“原来你是介意此处。”
谢卿辞了然:“你所在之处,便是
【家】,我从未考虑过置宅之事。”
“话是这样说,但哪有露宿野外的?”
谢卿辞稍稍思索:“以天为盖地为庐,不行么?”
清萤实在忍不住吐槽欲:“那叫野咳合。”
谢卿辞:……
清萤:……
她脱口而出的吐槽,让现场陷入了奇妙的安静。
不行,她不能胡说八道了。
师兄专门和她讲过,梦境中的言行有部分是会刻入神魂深处,产生微妙复杂的影响,最好不要莽撞。
不行,该说正事了。
尽管刚才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乱七八糟之语,但她好歹从中获得了些切入灵感。
“师兄,我听说道侣之间,有种亲近方式名叫神魂交融。”
神魂交融是治疗,神交是结合,不过实在追求刺激的道侣,也会想尝试一次神魂交融。
仅仅需要一个灵感,剩下的借口自然而然地冒出来。
“新婚之夜,我想试试这种纪念方式,怎么样才能进入你的识海?”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清萤这才恍然为什么谢卿辞会梦到两人成婚,却不是正经结婚场合。
这是为了方便她借口神交,进入他的识海!
然而谢卿辞眉眼微冷。
“谁教你神交之事的?”
啊?
这怎么说?
清萤只能忍痛给自己扣上黑锅,吞吞吐吐道:“就是青春少年,偶尔会好奇,看些那样的书籍或者图画什么的,不是很正常么?”
谢卿辞并不好糊弄:“我书房中并无这样的书籍。”
师兄可是正经人。
“临水茶室,深夜大家会想聊点刺激的,你懂吧,我就跟着小小围观了下……”
谢卿辞神色越发冷了:“归古剑宗,果真藏污纳垢。”
接着,清萤聪明的小脑瓜又想到了一个绝妙理由,并且无可置疑。
“还有个问题。”清萤认真道,“师兄,你要知道,我虽然成年了,但身体不算成熟,懂我意思?”
“嗯?”
“就是说,年纪小,身交很容易受伤,弄成那个……呃,破布娃娃,懂么?”
谢卿辞:“……懂。”
“但神魂交融就不一样了。”
觉得自己说得十分贴近目标,清萤越说越流畅。
最终成功说服谢卿辞。
“所以师兄,我可以进入你的识海么?”
谢卿辞自然不会拒绝。
“好。”
两人相对而立。
谢卿辞俯首靠近了她,修长指尖顺着她的发丝缝隙自然而然的探咳入,轻扣后脑勺,另一手抵住她的肩膀,不给她后退余地,将她按向自己。
谢卿辞的面容俊秀文雅,微微垂眸时,如同观音凝睇微笑,美貌又清净。
少女只来得及闭上眼睛。
剑修俯首,将他的额头贴上她的前额。
……
原来他的手,比她大那么多。
薄薄一层喜服在此刻根本无法阻隔对方炽烈的温度,她格外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肩头正在他掌下。
在她被挑起的发间,以及眼角眉梢鼻尖处,谢卿辞贴近放大的气息更不容忽视。
她刚想后退闪避,谢卿辞却已经像是察觉到了。
观音般清净昳丽的他轻声道:“不要动。”
他声量不高,犹如耳边呓语,轻盈又温柔。
师兄喝醉时,曾意外吻过她一次,这次似乎也是同样,乃是梦境中的一次失态。
可他确认更
加是她的灵魂。
朦胧间,她脑海里出现了联想。
此方大海是谢卿辞的识海,浸透他迄今为止所有的伤痛与不幸,与他一般深邃,广博,伤痕累累。
意识到识海是师兄精神体的投影后,她的内心再无抗拒疑虑,任由自己向更深深处坠落。
海水很苦,蕴含的情绪苦到让人想皱眉头。
——为了治病,他吃了很多药。
没关系,她的灵魂是甜蜜柔和的。
海水很痛。
——谢卿辞迄今为止,早已伤痕累累,疲惫不堪。
但她的灵魂是安谧治愈的。
清萤确定,此刻他们前所未有的心意相通,她能感受到师兄的一切情绪。
她的神魂随着外放灵感一起抽离,逐渐离开自己的身体,拥有了独立存在,在第三视角能够俯瞰着自己的躯壳。
但清萤还未在这种神奇的视角沉浸多久,便感到神魂陡然一沉,更加快速地坠入深海,外界的一切在瞬间被剥离。
黑发在水中如舞女的裙摆飘散。
红裙少女的神魂,在无限广袤又神秘的深海中坠落。
她是献祭大海的新娘。
清萤能够感受到海的气息。
这片海并不安谧,他很痛苦。
“……”
海洋的滋味通常是苦咸,但这片汪洋,却像是被无尽的负面情绪填充,不止是苦咸,更有酸涩沉郁之感。
这些都是谢卿辞曾经的遭遇。
她在深海中下坠,被海的情绪苦得皱眉。
她轻声道。
“师兄?”
深海中不知传来是何存在的声音。
仿佛鲸鸣,又像巨大的潮声,回应着她的呼唤。
清萤感受到他此刻的新情绪。
愉悦。
喜爱。
少女纯粹柔和的魂魄,能够安抚深海的痛苦。
在海深处,自然而然地泛起这样的情绪。
这些海水一点也不舒服。
他们仿佛饱经风霜,仿佛浸透世界上的苦痛,每一滴海水的感受,都让她生出诸多过去陌生的感受。
海水吸引她,将她更深的拉向大海。
在那幽远的追求下,少女只能无限的下坠,下坠。
少女紧闭双眼。
但她并不害怕。
这里是师兄的识海。
于是她放松身体,任由自己更深的下坠,下坠。
她是深海的新娘。
她愿意亲近包容大海的苦痛、阴暗,与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