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次见到顾向阳,对方眼睛下都是青黛,神情憔悴,一看就是经常被噩梦困扰。
这一点顾向文倒是没想到,他连忙和衡玉道谢。
衡玉:“那我就先回去了,这几天工作如果不忙,我也会抽空过来。”
——
又到了周一。
衡玉到了刑警大队就走进办公室,在里面忙了有一个多小时,刑警大队的人才陆陆续续到完。
她拿着保温杯出去接水,就见刘队也正站在饮水机边,接完了水正准备走。
衡玉出声让他等等,将水接好后,才出声问道:“刘队,你还记得吉庆这个连环杀人凶手吗?”
刘队在刑警大队待了有七八年,遇到的命案多了,但手段凶残的连环杀人凶手总是能给人带来更深的印象,况且当年陈青音的案子他也有经手。
“记得,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衡玉指着沙发,“如果你不忙,我想找你问些问题。”
刘队点头,往沙发一坐。
因为两人熟了,他也没刻意保持端正坐姿。
这个点周围没什么人,大家都在办公室里忙活,所以衡玉也没刻意压低声音,“刘队,你记得五年前吉庆曾经在d市又犯下过一起命案吗?”
刘队想了想,点头,“记得,是你看案卷的时候发现什么疑点了吗?”
衡玉也没瞒刘队,把自己发现的疑点告诉他,转而问起刘队还记不记得一些印象深刻的细节。
刘队苦笑,“你要说是其他的案子,隔了五年我肯定没什么印象了,一天到晚我面前摆着的都是案件,谁能记得那么多。不过如果是陈青音那个案子,我是有印象的。”
衡玉本来没抱太大希望,听到刘队这话,下意识坐直,“刘队你慢慢想,想到什么就和我说什么。”
对于这个案子,她几乎找不到切入点。目前唯一的切入点就是顾向阳,但顾向阳那心理状态已经站在了悬崖边,所以这个切入点暂时不能动。
这样一来,她就有些无从下手。
五年时间能够掩埋很多东西了。
两人静静坐着,刘队的手肘撑着膝盖,双手合十抵在唇边思考。
两分钟后,他抬头看向衡玉。
“我还记得,命案现场是在一个废弃的球场里,死者就躺在茂盛的草堆里,尸体因为暴晒两天已经有了味道。”
“警车才到命案现场不久,法医还在鉴定,那时候我刚从警车下来,就看到有一个好像几天没睡好的年轻人从我身边跑过去,径自想要钻进警戒线。被警察拦下来时满脸都是泪水。”
衡玉问道:“他是不是见过命案现场?”
刘队点头,“尸体周围什么都找不到,无法确认死者的身份。那个男人说他是死者的男朋友,我们就把他放进去认人了。你也知道,命案现场那惨状,再加上死者死了有两天了,味道连我们都受不了,那个男人看到死者的尸体险些晕厥,在旁边干呕得好像要把心肺都呕出来,真的是边呕边哭,看得人心里挺难受的。”
刘队话中所说的那人自然是顾向阳,衡玉没打断,继续听下去。
“死者的死法和吉庆的杀人手法很像,去命案现场走过一遍后,刑警大队就有不少人觉得是吉庆再次出现在d市,加上上面催得紧,就有人想直接结案。”
“结果那个男人又来刑警大队闹了一场,他说他最近得罪了祁氏集团,被吊销记者证,他女朋友为了帮他讨回公道,没和他说,偷偷摸摸去找证据,结果失踪了好几天,然后尸体就被发现了。
所以他觉得不可能是什么连环杀人凶手做的,背后一定是祁氏集团搞鬼,就算真是那连环杀人凶手动的手,也一定是祁氏集团在买凶杀人。”
“就是一个猜测,让他拿证据又拿不出来。这个案子影响很大,上面催得又紧,刑警大队很快就把这个案子结案,结果第二天那个男人就堵在刑警大队楼下,正好把我揍了一拳,还是往脸上揍的。”
说到这里,刘队不由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糟了无妄之灾。
衡玉哑然,终于知道时隔五年,刘队为什么还能把这些细节记得这么清楚了。
她抿了抿唇,回顾一遍刘队所说的话,终于捕捉到一个细节,“刘队你重复了两遍,说上面催得紧。我想知道到底有多紧?”
她这么一问,刘队眉心拧起,“挺紧的,那个案子的常规流程都是加班加点才走完的。”
“刘队,这个上面,指的是哪上面?”
能催刑警大队的,当然是市里那些官员。但这里面的人选可就多了去了。
刘队无奈摊手,“我当时还不是一支队的队长呢,这些事都是范局沟通的,你还真把我问着了。”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衡玉也不算失望,刘队所透露的那些消息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和刘队道谢,还约定好过几天请他吃饭后,衡玉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打开一个空白文档,按照时间线把自己这两天所了解到的资料整理清楚。
前前后后花了半个小时时间,衡玉才点击“保存”按键,关掉文档,开始搜索五年前d市的市级高官名单。
“祁华安”三个字跳出来,这个名字与祁氏集团董事长祁华茂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是祁华茂的亲弟弟。
以他当时的官职,想要催刑警大队早些结案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事情又一次绕回来了。
接下来的方向,她该去查一查顾向阳和陈青音就职的报社、陈青音的家人。最重要的是,花费精力深入去查一查祁氏集团。
系统看着有些奇怪,它跳出来问道:【零,你为什么不找刑警大队的人帮忙】
她白天要忙着处理手上的案卷,偶尔还要远程帮隔壁兄弟警局提供案件侧写——毕竟一些警局并没有聘请犯罪侧写师。
陈青音的命案背后明显不简单,只凭她一个人效率太慢了,而且太辛苦了。
衡玉揉了揉眉心,“很简单,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凭着这些推测是无法说服上面立案调查祁氏集团的。”
只有等事情有了新的进展,她才能借助刑警大队的力量。
——
晚上,温庭端着洗好的水果走进衡玉房间时,就见衡玉正坐在电脑前,电脑屏幕上放着一张很显眼的照片——
是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所刚建成的学校前,和校方握手合影。
温庭凑过去一看,惊道:“姐,这不是那个谁吗?对,d市有名的爱心企业家祁华茂。难道他犯事了?”
衡玉把文档关掉,“只是随便看看。
从刑警大队回来,她就一直坐在电脑前搜集祁氏集团的资料。
搜索出来的资料都是一水的褒奖,也没发现祁氏集团名下承包的工程出过什么事情。
“你一个犯罪侧写师的随便看看,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啊。”
听到这话,衡玉勾唇笑了下,“祁氏集团的董事长可不是一般人。”
温家的公司在d市算是不错,但和祁氏集团这种庞然大物根本没有可比性。能在背后搞风搞雨却一直没出事,祁氏集团的董事长又怎么能是一般人呢。
温庭咧嘴,“你这么一说,我就更觉得有问题了。”
“你想套我的话?”衡玉站起身,往他脑袋上招呼了一下。
“我可不敢。”温庭边说边往后退,但还是没避开衡玉的手,脑门落下不轻不重的一巴掌,他抬手捂着脑门,叫道,“我可是准高三生,脑袋矜贵着呢。”
衡玉不理他的耍宝,将房间空调关掉,“把水果盘端出去吧,我出去外面透透气。”
坐在沙发上,衡玉陪着温爸爸一起看财经新闻。
她拿起香蕉剥开,随意咬了口,再抬眼看电视时就看到一张不陌生的脸,这张脸她刚刚在电脑上看到过——祁氏集团董事长祁华茂。
这是一段关于祁华茂的采访,主持人十分捧场,滔滔不绝介绍他担任祁氏集团董事长期间祁氏集团所做的公益事业,称他是d市十分有名的爱心企业家。
“不敢当,我认为一个企业家在取得一定成绩后回报社会是很正常的事情……”电视里,祁华茂穿着一身高定西装,因为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养出了一身儒雅,风度翩翩。
他脸上满是真诚,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他虚伪。
电视里传出主持人的声音,“祁董事长的人品真是让人敬重。”
温爸爸听到这话,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这些媒体真是喜欢睁眼说瞎话。”
衡玉偏头看向温爸爸,帮他把桌面上摆着的果汁端过来,等温爸爸喝完果汁,衡玉把杯子放回去,顺便问道:“爸,你为什么这么说?祁华茂做了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