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手一度让她变得敏感而自卑，她难以控制地想，言铭是不是背后也是这样看她的，觉得她可怜，但又不是多真心可怜她。

陈鸣的声音没了刚才的绅士礼貌，带了点居高临下的怜悯意味：“挺可怜的。”他像是真的很共情般叹了口气，“但我肯定不会找她，我家里不会接受这种残疾的，而且还是个手上有残疾的，不仅影响日常生活，这随便一看就能看出来，带出去都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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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恬愣了愣。

“既然你没有办法从心底里尊重有轻度残疾的女生，我建议你直接和对方明白地讲清楚，而不是还心安理得享受人家对你的暗恋仰慕。”

从这女生紧张忐忑的声线里，显然对方也是暗恋陈鸣的，因此趁着这种慈善拍卖会遇到了，便抓紧机会来要个联系方式。

“陈鸣，你这人怎么这么招人，去研究院也没多久，研究院里已经有三个女的给你表白了吧？来校友会参加活动还能吸引人来表白，可真有你的。”

只是她的胡思乱想很快被窗户下方小阳台上人的谈话给打断了。

两个人加上了微信，客套地聊了几句，那女生大概有事，很快便走开了。

那要联系方式的女生走后，几个男的忍不住打趣起哄起来：“我看这学妹长得挺乖的，你不是说就想找个乖的吗？要不就收了这个？”

言铭说到这里，笑了下，纠正道：“或许用残疾人形容都是对残疾人的不尊重，用残废或者废人可能更合适一些。”

虞恬靠在化妆室的躺椅上，望着虚掩的窗户外露出的一小片蓝天，突然觉得有些怀念校园生活，好像时光一直是记忆里青葱的模样。

“我不排斥。”他的声音淡淡的，“如果我喜欢的人恰好不那么完美。”

虞恬抬起自己受伤的手，心里憋得慌。

真的是言铭。

几个男的聚在一起，又基本在医学领域从业，聊的无外乎是最近的工作，对医院里奇怪规章制度的吐槽一类，虞恬原本并没在意，直到有一个女声插了进来——

等自己真的手受了伤，才体会到残疾人的不易，在这个社会上，并不需要你有多严重的残疾，只是这样子轻度的肢体不便，便能让你在很多地方受到“特殊对待”。

短暂的沉默后，便是陈鸣带笑的声音：“好啊，你扫我的二维码吧。”

人类真是都太肤浅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言铭，自己这几天忙着没能联系他，他就一点也没联系过自己。

“等你多上两年班，买房背上房贷，结婚生了孩子要人带，回家需要有个手脚麻利的准备饭菜，那时候你就知道，要是另一半有点残疾，还真是个拖累，毕竟她因为残疾既难找到体面的挣钱多的好工作，也未必能做好家里的家务。”

虞恬的心跳变得很快，人变得矛盾和纠结。

凭什么啊。

“育儿和家务本来就应该是男女一起分摊的，如果做你的妻子，需要一个人扛下所有的育儿、家务，甚至还得能挣钱贴补房贷，那你在这段婚姻和家庭里的作用是什么？你不觉得你更像是一个需要依附别人生活榨干别人的劳动力来供养自己的残疾人吗？”

还不是凭他的脸。

陈鸣发出了轻轻的嗤笑：“但你根本不会喜欢残疾的人。”他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言铭道，“你比我小吧？学弟，坦白说，你这样的外貌条件，另一半的选择不会少，根本不至于会去选择残疾人。”

面对陈鸣好为人师般的“劝告”，言铭很淡然，他微微抬了头，因此虞恬得以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带了笃定和冷淡，但并无陈鸣身上那种对他人的居高临下和轻蔑。

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隐秘地期待着言铭的回答，但似乎又害怕和拒绝听到他的回答。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并没有把刚才忐忑要联系方式的女孩真正放在心上，嘴上说着同情可怜，然而语气里根本没有相应的情绪，更毫无尊重可言。

“乖是挺乖的，但你们没看见吗？她左手小拇指缺了一截。”

明明之前自己给他送伞送饭把他当哥哥这么积极主动，结果一旦自己妈和他爸中老年相亲走向失败，人家就撤退的就这么干脆利落冷静。

陈鸣一行人的谈话显然与他无关。

言铭平日里为人低调，虽然年纪并不一定比陈鸣大，但毕业的比陈鸣早很多，又不喜欢参加校友活动，大部分对他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

她显然鼓足了勇气。

他正坐在陈鸣一桌不远处的桌上，桌前摆着咖啡和一本医学杂志，虞恬看不见他的正脸，从她的方向，只能看到他头发茂密的后脑勺。

然而言铭的语气强硬，他的声音冷静：“背后嚼人舌根这件事很没品。”

言铭很平和，这份平和来自他骨子里的教养和底气。

虞恬知道自己不应该思维发散，然而她也有些忍不住。

虞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心飞速跳起来，变得雀跃又杂乱，她趴到窗户门口往下看去。

被自己喜欢或重视的人，偷偷在背地里这样评价，要是那女生知道了，该有多难受。

然而就在虞恬难受的时候，她就听到了一个冷冽又严肃的男声——

陈鸣自然没认出他是谁，只当是比自己还下届的学弟，语气里谈不上多客气：“道理大家都会说，站在道德制高点谁不会？但轮到你自己，你能找个手有残疾的？还不是也和我一样嫌弃，装什么装啊。”

“不会。”

“陈鸣学长，我、好久没联系了，听说你在研究院，我可能明年也要去那里了，方便加个微信以后沟通吗？”

大部分人比较会装，比如陈鸣，表面看着礼貌，然而骨子里根本看不起有轻度残疾或肢体不便的人。

虞恬有点气愤，也不知道自己在气愤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言铭在校期间恐怕比陈鸣更加招蜂引蝶，就好像变得更气愤了点。

说话的女生声音磕磕巴巴的，显然非常紧张。

这个叫陈鸣的学长虞恬倒是也有所耳闻，是曾经高她两届的风云人物，人长得不错，又是篮球队的，倒追他的女生一直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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