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大本钟顶, 卡特在钟塔顶的边沿坐了下来，手提箱被他放在了膝盖上，他则一手撑着侧脸，一手在箱盖上随意地敲着节拍。

伦敦失踪的新闻已经经由他的手传遍了整个现世, 也意味着他将自己放到了聚光灯下。他的盟友切割了上伦敦的势力, 却没有封锁下伦敦, 对天命之人来说, 进入伦敦周边地区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可此刻卡特的脸上没有半点接下来可能局面的反应，只是一下下敲着节拍，沉默不语。

天空中已经看不到飞龙群，他们接二连三落入了镜子迷宫里，城市的街巷里荡漾着镜子的反光, 宛如月光下波光粼粼的银色海面, 卡特维持着等待的姿态，坐在钟塔上俯瞰着下方的城市, 金发在帽檐下微微飘动。

白水忽然从天而降, 将卡特完全笼罩在水柱之中。

磅礴的水柱从大本钟塔顶奔涌而下，钟塔的四角将水幕切割成四面，垂挂在钟塔上的水幕就仿佛四道银白的瀑流, 钟塔下水雾氤氲，阵阵雷鸣般的水声回荡。

一道光芒闪动的裂缝在天空中打开, 水流如同银练般从裂缝中倾落，卡特的身影在瀑流中似乎也变得模糊，他抬头看了眼天空，拎起手提箱, 扭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瀑流中, 只剩下那顶装饰着斑斓羽翼的宽檐帽落在钟塔边沿。

在瀑流的冲刷下, 宽檐帽很快被冲了下去，消失在湍急的飞流里。

金发男人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钟塔四角的装饰杆上，除了头顶不再戴着宽檐帽，他看起来和刚才没有任何区别，身上衣物和头发依旧清爽整洁，似乎只有手提箱上残留的水迹，才能证实他刚才就在从天而降的水柱之下。

卡特仰头看着眼前的瀑流，赞叹地弯起嘴角。

“可惜，我现在没有手为你鼓掌，很有意思的想法，我应该想到的，即使换了地方，泰晤士河依旧是个麻烦。”他泰然自若地说道。

卡特忽然伸出手，拎着手提箱的右手背在身后，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现在你可以出现在我面前了吗？我不太经常邀请人，所以别让我的邀请落空，那会非常丢人，不是吗？”

他笑容灿烂地伸出手，仿佛笃定他的邀请能够得到回应，完全不担心暗中的攻击。

瀑流的轰隆声响几乎淹没了他的声音，也让其他声响都变得难以辨认，卡特模糊的身影倒影在瀑流上，金发在风中猎猎飞舞。

他忽然向前倾身，金与黄玉的耳环在耳畔晃了晃，右手瞬间穿过瀑流，抓向瀑流中的倒影。

水中倒影陡然破碎，卡特的手抓了个空，然而他嘴角笑意丝毫不变，转身望向另一处装饰杆，上面已经出现了一道他熟悉的身影。

戴着半边骨白面具的叶槭流站在装饰杆上，和金发绿眼的卡特·拉斯维加斯对视，他们中间隔着喧腾激荡的瀑布，在轰鸣的激流中，两个人都听不见彼此的声音，只能看到彼此的嘴上下开合。

大本钟上没有太多落脚的地方，叶槭流不会飞，如果使用“长墙的捕鼠器”，又很难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悄悄接近卡特，于是他先调来了泰晤士河的河水，再开门进入瀑流中，站在钟塔的塔顶上，用“无面之王”变成卡特的样子，想要欺骗他，让他以为自己是水中倒影，再趁机夺走“瑰奇剧院”。

在看到卡特手中的手提箱时，叶槭流也从数据视野里看到了手提箱的名称，立刻猜到卡特就是用这件遗物收走了上伦敦。

【瑰奇剧院(4级启遗物)】

4级遗物，也是叶槭流见过的最高等阶的遗物，也就是说这件遗物最少来自一位即将飞升的天命之人。

看到叶槭流时，卡特眨了眨眼，仿佛很惊讶的样子。

“我没想到会是你，你居然没有在瑰奇剧院里吗？”他煞有介事地看了看周围，露出恍然的神情，“啊，所以你为我准备了这样的舞台，我差点忘了，你的队友们给你起了个‘莫里亚蒂’的外号，我起那个名字时可没想到我注定要和莫里亚蒂在瀑布上决斗。”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对面的叶槭流，反而兴致勃勃地打量起了四周的环境，一边转头四顾一边评价道：

“感谢你准备的这个舞台，但不管怎么说，你刚才的计划太粗糙了。连魔术初学者都知道要注意水和镜面，不能让影子欺骗他们的眼睛，你为什么觉得你能欺骗到我呢？”

叶槭流知道卡特说得没错，从他对卡特的认知来看，卡特所擅长的领域应该是欺骗和变化，而身为神灵侍者，他毫无疑问处在这一领域的巅峰，任何谎言在他面前都会是笑话。

但换个方向去想，如果卡特所擅长的领域是欺骗，那么他就不可能有强大的直接攻击能力，他更习惯的战斗方式绝不是直接杀死目标，哪怕卡特已经是神灵侍者，他也绝不会直接用力量去碾压敌人。

这就给叶槭流留出了可以操作的空间，也是叶槭流选择正面出现在卡特眼前的原因之一。

而叶槭流的等阶就摆在那里，对于卡特来说，他的弱小一目了然，根本无需放在心上，那么至少在最开始，卡特不太可能用遗物来对付叶槭流。

我没办法直接从卡特手中夺走瑰奇剧院，能用的就只有侧面手段，只是卡特肯定会格外防备这点，所以重点就在于设法夺取他的注意力，隐藏我真正的意图……叶槭流轻轻呼了口气，看向卡特。

“既然你来这里，那么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谁，或者说知道我做了些什么了，我很好奇，你接下来想做些什么？”卡特一只手捏着下巴，“让我想想，重点在于你知道了多少，比如说，你知道伦敦在哪里吗？”

卡特微笑着看向叶槭流，手指在手提箱上叩了叩，轻松地说：

“这里，全部在这里，但是抱歉了，我不打算把它放回来，它还有很重要的用途。不过我的确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伦敦在这里，这会让人很容易猜到它是怎么运作的，比如你现在就猜到了一些，对吗？”

的确，首先伦敦不可能是随随便便就被装箱的，“瑰奇剧院”的开启条件应该包括了提前撰写背景是伦敦的剧本，然后让剧本在现实中上演，才能将整个上伦敦都收入箱中，在剧本上演期间，“瑰奇剧院”应该也不能被移动……

即使在思考，叶槭流也没有放松对卡特的戒备，他没有去想为什么《乌有之地》的背景涉及了上下伦敦，被收入箱中的却只有上伦敦，尽可能不让他的注意力被卡特的话语牵走。

他平静地说道：

“所以我对你来说也是个麻烦。”

卡特讶异地扬了扬眉，忽然抬起左手，当着叶槭流的面捂住眼睛，笑出了声。

他摇着头，仿佛很好笑地说：

“你以为这是个威胁？这当然不是个威胁，不，我不打算杀死你，我不会杀死我的主角。

“可惜你应该不会和我抱有同样的想法，我们都清楚，只有杀死我才能让这一切结束，但这有些，让我想想，对了，不可能？我衷心希望你不要犯傻，我已经见够了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