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全是猜测。”万铱双手交扣：“还有最后一种情况——因为某个我们不知道的信息, 我们误会了路熙，路熙确实是个公平又宽容的好孩子，不计前嫌与我们结盟, 还大方地把线索分我们一半。”

黄毛已经彻底晕了, 于是他一握拳：“老大, 直说吧，我们要打谁？”

【loVe：太感动了，好久没见过有两个脑子同时在线的比赛了】

【赭：这不是我能看懂的对局……】

【江杨：这是可以说的吗，我已经有点绕不过来了】

【巳午：有效智斗和无效智斗，这就是今天和昨天的差距】

【车次：昨天那场也能叫智斗吗, 不如叫死亡模拟器极速版】

【零：呜呜呜黄毛这种听话又有实力的笨蛋转会期一定卖出天价】

【奖章在南墙：以7队队长现在表现出来的智力水平, 她应该不会放走黄毛】

【一位痛经女子：这个很好懂啊，简单来说就是7队和路熙队之间是塑料友情, 7队怀疑路熙队在骗自己，但是暂时没有证据】

【家里开超市：我去路熙队直播间看看他们的视角】

【煎饼卷豆腐：看完别回来剧透】

【豆乳盒子：所以是队长预判了仇衍的预判，仇衍又预判了队长预判了他的预判对吗】

【梦：完了，我刚整明白, 你又给我绕进去了】

万铱跳下车, 实事求是地说：“路熙的无限定可能是‘冠冕系列’的精神系无限定, 咱们三打一说不定能赢。但是仇衍, 他的无限定可是范围群伤……这地方遍布阴云，他比树哥还有主场优势。”

如果真的是团队对抗赛，那就可以互殴了。

志刚赞同道：“确实, 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黄毛试图把车停好，但是这个简易飞行车实在是年纪太大了, 他一松手, 整个车立刻就地散架, 本来就不咋亮的车灯在地上跳了几下，直接从研究所的门里掉下去了。

没错，地下研究所的大门甚至是打开的，下面的灯都亮着。

倒是很有路熙的风格。

地下研究所的门有点像地窖门，朝下开，沿着一排嵌在墙上的钢筋楼梯爬下去，就到了研究所的走廊上。

“我草。”万铱用简短的两个字概括了自己对这个地下研究所的第一印象。

走廊上全是骨头。

大部分是完好的，堆在角落里。还有一小部分不知道是被哪个缺德鬼踢过，碎得到处都是。

黄毛蹲下来研究了一会儿：“老大，不像是人骨头。”

横在他们面前的一根腿骨，趾骨小而粗短，而人类的手指细长，确实不是人类的骨头。

“有一部分是人骨。”姚志刚纠正道。

她指向一个人类颅骨。

地下研究所比地面温度低很多，万铱甚至觉得划三根火柴说不定就能见到自己的外祖母。

“不会是诺亚方舟BE版吧。”万铱跟着蹲下来，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凑近去看那些骨头。

这个地下研究所现在还亮着灯，说明供电系统是自循环，而且一直是完好的。

既然供电系统是自循环，这个地下研究所在建造的时候，应该就被定位为“地下掩体”。

这些骨头集中在靠外的走廊上，很有可能是一批生物为了避难进入掩体，然后因为食物不足又无法离开而一同死去。

万铱顺着走廊转弯，骨头上面有很多密集且新鲜的刮痕，也不排除是前不久有人花了很长时间把它们搬运到这里，堆在一起的。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然后万铱就看见走廊转弯后的墙上有一个大大

的黑色圆圈，圆圈下面还扔着一支黑色签字笔，签字笔旁边散落着更大规模的碎骨。

黄毛思考片刻：“我觉得是有人拿这些骨头当球踢，踢着踢着就在门口踢成一堆了。”他以前对踢球着迷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找东西踢，路过石墩子都想踢一脚。

万铱：“……”

万铱：“……很有道理。”

“我们在外面为了活命刀尖舔血，路熙空降在这个满是线索的地方，他就在这练习踢球！”姚志刚愤愤不平道。

万铱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他还不一定会赢呢。”

她们沿着地上的碎骨，一路来到了一个被医用护具分隔出来的区域。

被分隔出来的区域很小，只有四间办公室和一个实验室，办公室的门大开，门上没有任何标识。

万铱深吸一口气：“总觉得里面会有什么惨不忍睹的人体实验资料。”

志刚：“虽然这是模拟空间，但要是实在觉得怕，咱们出去可以念念经书。”

黄毛疑惑道：“为什么要念经书？”

志刚：“啊？你没听过这个说法吗？默念一遍经书就会积累一定的功德。我听说有人在珠子上刻上圣教经典，转一遍珠子就算念一遍经书。”

黄毛：“要我就把那珠子挂风扇上，全自动刷功德。”

说着话，她们走了进去，启动了离门最近的主机。

那台主机和其他主机的颜色都不一样，看样子和型号甚至有点老气。

应该是原本位置的主机损耗掉了，但是这个地下研究所的人没有同一个类型的主机可以替换，只能从仓库里翻出一台被淘汰掉、勉强能用的老电脑暂时顶上。

屏幕闪了一下，出现了“汇源”两个字。

汇源是制造AM早教机器人的公司。

滚滚和这台主机说不定是相邻的两条工厂流水线制造出来的。

“汇源”两个字很快就暗了下去，随后屏幕再次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出满页的宗教经典，不用其他操作，自动在往下刷刷翻页。

“……这是什么？”

万铱翻了翻这台主机：“这台主机的内存全塞满了宗教祷词。”

“我们之前到过的那个锡耶纳无大教堂，那里供奉的那位女性武神，就是这些祷词的倾诉对象。”

她思索了片刻，忍不住笑出来：“还有一个自动阅读程序，一秒可以阅读经书十万遍……这是谁想出来的缺德办法。”

“这程序转个几天，怕不是得原地成神。”万铱转而去启动其他主机：“教堂里的神得站起来，把位置让给这台主机。”

黄毛说：“真的有人在这里研究人体实验吗？不然他们为什么要念神学经典积累功德？”

姚志刚已经翻了一会儿最右边那台主机：“我这里没有发现什么人体实验，里面没什么有用东西，全是食品专业的论文，就是系统有点卡。”

《低糖芒果果脯加工工艺研究》、《牛肉干的营养保健功能和开发前景》、《食用油掺假鉴别法和危害性》……

万铱那台主机里也全是类似的东西，她甚至还搜到了很大一部分以“窫窳”为材料的食物研究。

不过这些有关“窫窳”的论文，是在两百年前的一个七月底开始出现的。

也就是说，在这颗星球上刚变异出某种新物种，这星球上的人类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研究它们的吃法。

……竟然还蛮合理的。

“等一下，如果这个模拟空间的人类研究过怎么吃窫窳的话。”万铱说：“我们刚才看见的所谓‘人类颅骨’很可能来自窫窳，因为它们的头骨很像人类。”

房间里的三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模拟空间，也没人愿意进入一个名为“人体实验”的秘密，这四个字实在太过突破正常人的心理防线。

“不过我们来之前，这些东西已经有近期被人碰过的痕迹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删过这些资料。”

万铱熟练地调取主机里的可用空间：“我看看。”

黄毛好奇道：“这怎么看啊？删掉不就删掉了。”

“不是的，”万铱答道：“在电子计算机中，删掉某个文件，只是把它暂时隐藏在了没被使用的存储空间中，所以删除只需要一秒钟。这样的‘删除’是可以被恢复的，因为那个文件根本就还在。”

“真正的、找不回来的‘删除’，是用新的文件把可用的储存空间全部填上，覆盖掉原本那个文件，这样才再也找不回来了。”

“没有删除的痕迹。”万铱快速浏览了一遍根目录：“倒是恢复出来很多论文废稿……一个论文改了八百多遍真的有必要吗。”

她忽然停了下来，凑近屏幕去看：“这台主机刚才联上了某个叫‘初代机’的终端。”

路熙提过的那个全能保姆型人工智能。

【你好，我是初代机。请问是否登录个人账号，以便为您提供更多服务？】

主机的右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波动的深色圆形。

【检测到您的麦克风未连接，无法使用语音指令。】

万铱写道：请查询“基因武器”详细资料。

【您的权限不够，无法查看相关信息。】

万铱和姚志刚对视一眼，她再次打字输入：请给我‘窫窳’这种生物出现的详细时间轴。

初代机很快给出了上千页的资料。

万铱硬着头皮和姚志刚一起速读，最后得出结论：和妮娜说的差不多，时间顺序上有一些对不上。

人类生育率断崖下滑、窫窳出现、发射核弹，这三件事情发生的时间点很近，之后历史书上才出现了“人类无法掌握自己所拥有的技术”相关记载。

不过鉴于绝大多数中年人都不能理出一条准确无误的近代史时间轴，万铱认为妮娜的表现反而是正常的。

“请给我调取窫窳出现前后一个世纪的人类生育率。”

【数据缺失，原始数据已因为核打击丢失。】

“请给我核弹发射的详细决策过程。”

【经查询，运用核打击对抗窫窳是全民公投的决定。正在为您调取全民公投的详细投票结果。】

“全民公投！”黄毛：“投出这样的结果，他们疯了。”

现在万铱拿着两份数据资料，一份是窫窳出现之前一百零一年的生育率，一份是决定对窫窳核打击的投票结果统计。

“这一百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万铱说：“人类的数量断崖下跌了97%，从80多亿下降到2亿，这不是正常的生育率下跌可以造成的结果。”

万铱继续查询。

【由于原始史料已经丢失，史学家们对人类数量下跌的猜测主要是‘天灾论’、‘三战论’、‘神罚论’。】

姚志刚：“哈？太扯了吧，神罚？这个模拟空间的人类信神信的好真情实感。”

万铱已经下了结论：“要么这个初号机有问题，要么写历史的人有问题。”

不过她并没有停下打字问问题的手。

“初代机，请问你是什么时候、由何人被建造出来的？”

【初代机于核打击的前一年诞生，建造初代机的是所有人类，初代机是所有人类的智慧结晶。】

黄毛举手：“我已经全搞混了，到底哪件事先发生哪件事后发生。”

万铱：“初代机给出的时间轴是这样的：人类数量因为某件事大规模减少、窫

窳出现、初代机诞生、发射核弹、人类数量再次大规模减少。”

“倒也难怪妮娜会搞混。”姚志刚说：“两次大规模减少挨得太近了，历史书又编的不好，太含糊，我要只看最初那些编年史，我也搞混。”

黄毛苦思冥想片刻，问：“一般来说，课本不应该编的准确明了吗？为什么会把历史书编成这样啊？”

万铱：“掌握话语权的人想把某些事情掩盖掉，又没能力光明正大地篡改，就会写得含糊不清，在词语的使用上做文章。”

黄毛：“哦哦哦我想到了！我之前看过一部电影，就是讲一个很强大的国家偷偷做动物实验，然后做出事了，动物变成丧尸，又咬人，人类也变成丧尸，最后大家都死了。”

万铱：“如果是世界上最强的国家做了一些导致人类差点灭亡的事情，他们确实有能力也有动机去掩盖。”

毕竟是被挂在耻辱柱上，被后人骂个几千上万年的事情。搞不好从此以后自己的子孙后代还要被人种族歧视。

但是不能就这么定论。

她们的信息源还是太单一了，全是书面材料，没有物证。

时间也太紧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站在数据的迷宫中。

由单纯的文字资料为基础搭建的逻辑高塔是非常脆弱且危险的，因为文字资料容易篡改和编造，只需要一点点改动，就可以让表达的意思完全南辕北辙。

“感觉我们知道了很多信息，但是这些信息没啥用。”志刚沮丧道。

万铱已经对初代机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她站起来，拍拍手：“也算有收获。咱们再往后找找，地下研究所肯定还有武器研发区。”

姚志刚：“对哦！既然这里的人类能制造出基因武器这种东西，应该还有其他的强力武器！”

万铱笑了一下：“因为是无限定大赛而只想着用无限定和对方硬碰硬，是思路走进了死胡同。有其他可以用的武器当然也是要用的。”

然后她们很快就顺利找到了武器研发区。

倒也不是因为运气好。

因为走廊上一路丢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机械装置，隔一段路还有一个很大的激光切割痕迹，只要顺着走，就能找到一个打开的武器仓库。

“路熙来过这里，还挑了很久，那他为什么一件东西都没带走？”仓库里面一片狼藉。

“他带了。”万铱说：“不过在路上试用了几次，然后觉得不好用，扔了。”

黄毛抬起手想去拿墙上挂着的一个炮筒，刚触碰到炮筒冰凉的金属外壳，空气中就传来一声闷响。

他立刻停下来，惊疑不定地环视四周，仔细去听，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你们听见什么了吗？”黄毛问。

两个女生一起摇头。

不过万铱知道他的无限定会导致五感敏锐，很重视他这句话，追问了一句：“是什么样的声音？”

接着她自己也听见了。

一连串密集又巨大的闷响，地板都随之颤抖和震动——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一边提速一边朝她们跑来。

“在墙那边。”黄毛精准地判断了不明生物的方位。

武器仓库只有一个门，正对着门的那面墙加固过，非常厚。

“它要绕路才能到门口。”万铱匆匆说：“我们快走。”

黄毛顺手把离他最近的武器拿起来，走出去不到两步，就听见身后一阵轰然巨响。

大块的墙体碎石被撞得往前飞去，被撞开的墙洞里尘烟滚滚，依稀能看见两个亮起的白色光条。

那里站着一个机器人，外表完全是滚滚的放大版——身体是一个大煤气罐，底下延申出去两排密集的蜘蛛腿

。

不过因为主体结构太过沉重，蜘蛛形状的机械腿失去了轻巧灵便的设计初衷。着力面太小，以至于它踩过的地方都留下了密集的小坑。

黄毛被飞来的墙体砸中，以为是那个庞然大物追上来了，本能地回身反击，双膝一屈，在空中靠快出残影的后空翻位移，双脚一起踹在机器人的头部。

作为体质变异的Ap-5无限定者，黄毛腿部的力量非常大。

然而这样迅猛的一击，甚至只在机器人的头部金属上留下了一个微小的磕碰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