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愣住了。
他看看自己手背上这个再不管就要自动愈合的小伤口,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所以他干脆不说了,直接上手,抱住白降。
商陆安抚的拍拍白降后背:“没事,我还没谢谢你呢, 我知道你已经用全力想帮我了。”
商陆发现, 白降是一个少见的, 很有责任心的人。
当然不是说其他人没责任心, 但商陆以前遇见的有责任心的人, 都是尽可能的照顾想照顾的人, 而不是将对方当成自己的责任。
尤其是随着时代的发展, 就连亲人之间都不会互相承担起对方的全部。
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采访, 问:你会解决你孩子一生所遇到的难题吗?解决不了的话, 你会自责愧疚觉得是自己没做好吗?
肯定问十个九个都回答不会。
但白降不是,商陆能明显感觉到, 随着两人关系越来越好, 白降对他的责任心就变得越来越重。
很自然的,白降将商陆列到了他的保护圈。
他认为保护商陆是他的责任。
可哪怕是承担着整个琉璃海的阎俊都不会这么想, 阎俊会尽力, 但不会有一点没做好就陷入自责。
商陆就更是了。
他从不承诺谁谁谁是他的责任, 因为他知道负担起另一个生命有多难。
什么样的人会这样呢?
只有曾经承担过这样沉重的责任, 才会如此自然的这样认为着。
商陆轻轻拍着白降的后背。
他不知道白降曾经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承担了什么。
看到商陆手背上一个小伤口白降就会这么难过,那当初他最好朋友的伴侣死去的时候,白降该有多自责内疚啊。
“白降,不要难过, 我没事, 我一点事都没有。”
商陆轻轻拉起白降包着纱布的手, 语气低落下来:“我得谢谢你,因为你的保护我才能活到现在,要不然前几次海市我可能早就嗝屁了,结果我没能帮上你什么,还因为我,害你手受伤……”
白降见商陆低着头,语气低落,甚至还抬起手背像是在抹泪,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语气难得有些急促的解释:“不怪你,是我自己。”
“商陆,不要哭。”
商陆猛地抬起头,脸上笑容灿烂,哪有半点泪痕,他很得意的:“是吧!换到你受伤,你就是这么想的了吧,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样啊,我受伤,怎么能怪你呢?”
白降愣住。
商陆嘿嘿一笑,是的,他哭了,他装的。
不过笑完了,他的神色还是认真下来:“就像是你不会怪我一样,我也不会怪你,进入海市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我受了什么样的伤,那也只是因为我选择来这个海市,就算你不来,我也是要进来的。”
“白降,我不是你的责任。”
白降怔怔的,包着纱布的手不自觉的紧紧握起。
仿佛被否决了最重要的事,他的眼睛里多了一丝迷茫与无措。
商陆甚至有种自己抛弃了他的感觉。
他小时候,同层的一家里住着一个大家庭。
年龄很高的老人就将全家看作他的责任,哪怕住在养老院,他也依旧操心着家里的每一件事,可子女儿孙们却并不领情。
有一次商陆就听到老人的孙子很无奈的表示,他都已经那么大了,希望爷爷不要再像是管小孩一样的管他,老人的其他子孙显然也忍了很久,跟着一同批判劝说起来,认为他那么大年纪享福就好了,干嘛还要插手家里的大小事。
当时不想做作业的商陆趴在窗边,见证了老人眼中渐渐落下的黯淡。
没过几个月,他就去世了。
子孙们哭成一片,当时商母就曾跟邻里聊天的时候说过,护了一辈子,突然家里孩子都不让他护着了,老人失了心气,人自然也就没了。
对他来说,那是一种抛弃。
但这是子孙的错吗?也不是,现在哪个成年的人愿意一直听长辈的话,尤其大家都有工作,都有自己的生活。
那是老人的错吗?更不是,毕竟在老人年轻的时候还是旧中国,那时候一家之主就是要承担起全家的责任,他只是在努力的在担起自己认为的责任而已。
而现在,白降又何尝不是在担起他认为的责任呢。
商陆轻轻掰开他握紧的手,白降眼底渐渐黯淡下来。
可下一刻,商陆灿烂一笑,手哥俩好的搭在了白降肩膀上:“但是白降,我请求你,在我向你求救的时候保护我,当我保护神好不好?”
白降猛然怔住。
商陆就像是没看到一样,开始熟练的耍赖:“好不好?你可是我认识的人里武力值最高的,你这个大腿我一定要抱,答应吧答应吧,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撒手了。”
白降望着商陆,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他回答:“好。”
商陆笑着跟他肩膀相撞:“谢了!那我以后可就放心喊救命了!”
他不知道白降为什么会养成这样巨大到沉重的责任感,也难以想象习惯将所有事揽在自己身上的白降承受了多少有多么累。
商陆甚至怀疑,如果白术真的跟白降那个死去的朋友有什么亲戚关系,某种程度上很认死理的白降说不定会把白术也当成他的责任。
——别说,商陆怀疑白降真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