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子!”远远一看到商陆的身影, 阎俊就大声的叫他:“快过来。”
商陆还有点恍惚,听到他叫就慢慢走了过去,刚一过去,嘴里就被塞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他下意识含到嘴中, 才从味道和形状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个鸟蛋。
阎俊往他手里又赛了俩没剥的小小鸟蛋, 嘿嘿笑:“我刚就瞅见有窝, 摸了三个蛋回来,你别说, 这破地,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商陆握着俩鸟蛋:“怎么全都给我,你们也吃啊。”
“我们这身强体健能打死一头牛的,这仨瓜俩枣吃了也没用,倒是你,弱的跟个鸡仔一样, 看看,不就天黑了变冷了点嘛?你就小脸煞白, 那不补一下能得了?”
白降沉眸, 视线也落在了商陆苍白的脸上。
阎俊叭叭叭说完, 见商陆还是握着鸟蛋没动静,索性抢过来三两下剥开, 又往他嘴里一塞,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三秒时间不到,商陆嘴就被塞的满满当当, 脸颊鼓鼓囊囊。
“唔!”
“唔什么唔, 快嚼了咽下去, 这鸟蛋味道应该还行,就是太小了,啧,沙漠里有野鸡吗?”
商陆艰难咀嚼几下,鸟蛋虽然个体不大,但三个凑在一起也不算小,他咽了好几下,又喝了白降递到眼前的水,才终于全部都吃了下去。
“呼!那要看这片是什么沙漠了,有的区域的沙漠里是会出现沙鸡的。”
阎俊点头:“希望这片沙漠里有吧,这样咱们还能打点肉来吃,你看你这脸色吃了鸟蛋果然好很多了,你和白爷的帐篷已经搭起来了,快点进去休息吧,这种白天热晚上冷的天最容易生病,我们的药可带的不多。”
商陆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对阎俊说:“阎哥,谢谢。”
“嗨!咱俩这关系,说什么谢啊,快去休息吧,吃饭叫你。”
商陆进了帐篷,却没有像是以前那样像个小蜜蜂一样的忙里忙外,而是坐在席子上发呆。
白降也不问他怎么了,只沉默的开始收拾帐篷内的东西,等商陆被拉着坐到柔软褥子上时才发现,他的睡袋竟然凭空高了许多,摸上去甚至有种垫了床垫的感觉。
可这里是海市啊,没有伞人会带床垫的。
商陆掀开睡袋,果然在底下发现了两床叠加起来的褥子,他再去看白降的睡袋,就那么冷冰冰的摆在地上,下方一点遮掩都没有。
“你疯啦,沙漠晚上这么冷你还把褥子都给我。”
商陆顿时也顾不上去感伤思虑了,连忙就要抽走自己睡袋下方那本属于白降的床褥,手腕却被猛然伸来的修长手指按住,他抬头,对上白降坚定的眼神。
接着,一只微带凉意的手就落在了他额间,轻柔地,仿佛在面对什么一碰就碎的稀释珍宝。
接着他就听见白降说:“你发烧了。”
一向表情平淡,在面对十米断崖都没什么神情波动的男人此刻却蹙起了眉:“没有不舒服吗?”
自触碰到自己身世后就一直在竭力隐忍压抑情绪的商陆,在听到白降这句话后,很莫名的,眼圈刷一下红了。
那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的迷茫痛苦好像一瞬间就被这句关心的话给勾了出来。
白降落在他额间的手瞬间僵硬。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商陆。
浑身发颤,眼圈红着,脆弱到像是下一刻就要崩溃,分散成一片一片。
白降甚至来不及思考,下一瞬,他便发现自己抱住了商陆。
商陆没有挣脱开这个拥抱,他将脸埋在了白降肩膀。
白降能感受到,一丝湿润穿过薄薄外套浅浅浸来,这让他更僵硬了几分。
商陆……哭了?
他想安慰,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最终,抬起的双臂缓缓落在了商陆的后背上,学着阎俊的样子,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拍打:“商陆。”
白降放轻了声音:“很痛吗?”
“嗯,我很痛。”
商陆摁住了心口部位,在那里,正有细细密密的酸涩与痛楚蔓延。
明明不记得的。
明明从来没有见过父母,也没有跟他们相处过的,可他还是难过极了。
“我曾经想见见我的亲生父母,我想,只见一面就好,我想看看他们的样子,听听他们的声音,我想,我们要是有个告别就好了,可是没有,我们连告别都没有。”
他喃喃着:“原来,他们也是期待过我的出生的。”
商陆闭着眼,情绪受到极大冲击的同时,他有感受到自己正在高烧,但大脑却又是从未有过的清醒,他就像是在自动的翻阅一本名为记忆的书,一幅幅画面快速的在他脑海中闪过,混乱无序却又清晰无比。
商陆不是一开始就是孤儿的。
七岁之前,他都是跟爷爷奶奶生活,商陆至今还记得他们的家,温馨,又平淡,爷爷会抱着他讲故事书,奶奶会给他织毛衣,他还记得周围的小伙伴们都很羡慕他,因为他们的家长都买不起玩具,商陆的爷爷奶奶却总能敲打一番就给他做出不逊色于商场卖的各类小玩具。
他甚至有一个可以飞上天的玩具小鸟,小鸟内部还被奶奶放置了一个小小的驾驶员。
商陆至今还记得自己牵着小鸟满院子跑的快乐,那时候只觉得好玩,现在想想,在没有加入电池的情况下只用木头制作出能飞天的东西,也只有器匠能做得到了。
后来,在一个下雨天里,他的爷爷奶奶因为被人持刀抢劫去世,而一起出去的他被救了下来,可他却只记得那一场像是要把天都下塌了的瓢泼大雨,甚至连抢劫犯的样子都记不清。
即使记不清,现在的商陆也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
身为器匠的爷爷奶奶,普通人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们。
一件件事串联到了一起。
琢玉海灭门,照片上的亲人,二十四年前的大火,二十多年后重新为琉璃玉齐聚的海门,还有……
商陆握紧了拳。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虽然一向被伞人们嫌弃身体弱,但对比普通人来说,商陆其实并不差,甚至在加入海市后因为长期的锻炼,还要比一般人强上几分。
如果不是那次借出三把火,他甚至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天虚体。
那么是什么改变了他的体质,让一个本应该一生缠绵病榻无法正常生活的天虚体,变成现在只是身体稍微有点虚弱。
一个接一个的画面,一道又一道的问题在商陆眼前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了记忆的一开始那模糊无比的画面里,他好像又嗅到了,那道淡到极致的香。
很熟悉,是什么呢?
阎俊被东海喊来的时候,就见到商陆已经烧的人事不知,正睡在白爷膝上,整张脸都被烧的通红。
白爷脸色难看,甚至放下了他从不离手的弓,小心翼翼的不停给商陆换额头用来降温的帕子。
琉璃海学中医的小伙收回手:“气淤血滞,肝气郁结。”
阎俊急得不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拽这些词,说人话!”
“商哥这是情绪波动大,导致身体化火高热,高烧吃了药今晚应该能退,但是如果他情绪还是很激动,就算退了,也会持续发烧的。”
阎俊纳闷了,立刻扭头去看一众人:“好好的他怎么就郁结了,是不是你们气的?”
东海叫屈:“我们什么也没干啊,而且商哥脾气那么好,谁能气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