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该了解的事。”姜董将手上的湿文件放到书桌干净的地方,抽了几张纸放上去吸水。
戴柯哈气:“多冷啊,今晚住校呗,反正你的被子都在宿舍。”
以前明明说婚姻是底线,她可以自由恋爱,但必须商业联姻。
季明川入赘当了上门女婿,改姜姓骨子里流的也不是姜家的血。而且姜董急迫地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为季明川摆平国外的麻烦让他回国,似乎是姜氏需要季明川,不是他图谋姜氏。
不止姜太太,姜氏其他股东也对姜董的做法感到莫名其妙。
一个外人。
晏为炽道:“明天走。”
姜太太疲惫地闭了闭酸胀的眼睛,儿子未成年时候是意气用事的为兄弟撑腰,丈夫的站队是压上了整个姜家。
陈雾头也不回,语气里满是单纯的疑惑:“你没有别的人可以说这些了吗,为什么跑来找我?”
最初她知道他喜欢软件工程,她就也报了那个专业,却没能去他的团队。他说搞软件太累了,不想她那么辛苦。
这已经是出事以来的第二个会了,该讨论的都讨论了,半个多小时的会议基本都是无人发言。
就连妈妈的生日,明川也会有准备。
不知道是爸爸跟明川的隐瞒,还是哥哥突如其来的离开让她感觉现实跟梦境一下子分不清了。
黄遇的思绪回到现实:“炽哥,今晚飞伦敦吗?”
姜太太不是第一次问了,答案也知道,却还是不敢相信那么优秀前途无量的儿子就这么走了,生命终结于一个平常的早上,去上班的路上。她眼前阵阵发黑:“昭儿从前站的是晏老幺,他从春桂回来后一定发现你拉着姜家换到其他队去了。他心思那么细腻,知道了也只是放在心里……”
“陈雾。”姜禧从后面绕到前面,整个人像是漂浮在深黑无边的茫茫大海,看陈雾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灯塔,“你是最了解明川的人了。”
姜董提拔了一个旁支带在身边出入各种饭局宴会,谈项目也让他跟着,不愧是杀伐果断的掌权人,以如此快的速度从失去儿子的悲痛里走出来,物色到了新的人选放到自己名下培养。
姜太太拢了下掺白的鬓发,原先也叫她在国外生活,说是那边的气候适合她养身,现在想想不免好笑,她语气清淡:“我要去禅茗寺为昭儿念经超度。”
戴柯嘟囔:“真忙。”他拍拍陈雾头上的白色毛线帽,“你这学期请假请的多,期末不会挂科吧?”
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现实搅着魔幻,眼前的路平平坦坦不再有一个坑一块石头,光滑得如同被打磨过,她却莫名不敢迈步。
爸爸一改常态的原因,她怎么都想不出来。
“你去年也挂了。”陈雾认真安慰他,“今年肯定熟悉流程了。”
都说爱和不爱是能看出来的。明川大学比高中还受欢迎,他对外宣示她是他的女朋友,一生所爱。毕业后他不管加班到多晚都会回来,早起给她做早餐,她困得不想起床,他就帮她穿袜子穿衣服梳头发,抱着她去洗漱,每当她痛经发脾气的时候,他都会哄着她陪着她。
戴柯受到陈雾的感染,也挥了两下。
姜董正在动用一切资源让季明川回国,他说:“那小子的软件团队已经引起国内几家注意了,包装一下能撑起来。”
“不会啊。”陈雾说,“期末的考点都给我们划好了。”
“只是累了。”姜太太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难道要她说,我怀疑你父亲不忠了?
姜董的下一步动作比较大,敌友两方都收到消息,他更换的培养对象是她女儿的男朋友。
姜董拿起被姜汤打湿的文件甩了甩,语气放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商场上都是肮脏事,少知道才能睡得好,你有不如时间看看剧做做美容。”
姜太太坐到床边,握住女儿的手触碰到一片烫热:“吃药了吗?”
陈雾突然停下脚步:“戴柯,我走了。”
姜禧也不懂父亲的态度为什么发生了惊天大转变,她做好了舍弃一切跟家里决裂,跟明川私奔,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一辈子的准备。突然的,她没哥哥了,接着摆在她跟明川前面的一切困难都消失了。
陈雾拿着课本下台阶,旁边的戴柯伸了个懒腰:“林科院的森林环保交流会你参加吧?”
姜禧浑浑噩噩地来到林科大,打听了陈雾的信息来堵他。
陈雾在一处楼栋后面的竹林旁站定,他转过身,一个戴着口罩跟肉粉色渔夫帽的女人慢慢从拐角走出来。
他不像高中时期那样一眼就能看到底了。
“我的选择一定是经过重重考虑的,别操心了,”姜董喝着茶,状态不见半分前些日子的焦虑沉闷,他看了眼自己的太太,不知何时做过拉皮开始不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到国外修养去吧,免得触景生情难受到一整晚一整晚的失眠。”
戴柯:“……”谢谢你的安慰。
戴柯撇嘴:“我可能要挂。”
陈雾继续走,路灯下的影子都是平平静静的。
姜禧游魂似的跟着他,仿佛忘掉了前段时间在墓地质问他的片段:“我以为家里肯定不让我跟明川结婚……年底……爸爸说的……不会这么简单,利益……我哥不在了……他在肯定会帮我分析的,我,我不知道怎么……”
姜董碰翻了姜汤:“你一个妇道人家,关心这个干什么!”
每一年的节日必定是会过的,他精心安排,送上令她感动的浪漫,从来没有敷衍过。
还有爸爸,那么重利,严格遵守家族家规的一个人,会为了她这个女儿的幸福就毫无征兆的妥协吗?
可是……
姜太太实在是理解不了丈夫的决策,虽然她对明川的外形才识都很认可,但他缺了家世这一至关重要的选项,只能是女儿的恋爱对象,进不了姜家的大门。
黄遇淋雨淋得头有点疼:“注意安全。”
姜董回家待在书房不出来。
“姜卫民,别忘了,我嫁给你之前是在世界顶级学府念的财务跟会计双学位,“姜太太没声嘶力竭大哭大闹,她可以说是温婉平和地说,“有什么是我不懂的,让你觉得我们之间无法沟通?”
他任何时候都把她放在第一位,她不会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
但愿有什么是姜董知道,他们还不知道的关键。
太难堪。
为什么不用呢,他给的答案是要好好想一想怎么用,都这么久了,到底要想多久。
寒冬的夜晚,一群学生下了晚自习,轻快或缓慢地走出教学楼,嘴里冒着白气,搓手跺脚地闷头往宿舍跟食堂这两个方向狂奔。
姜太太去姜氏接丈夫下班,向他表达自己的看法,她认为比起明川,那个旁支更适合。
“不过是几个学生的梦想,连大舞台的边沿都没摸到,”姜太太说,“这么轻的分量就让你选他?”
姜太太忽然觉得很冷,那股子冷从脚底心跑上来的,不过瞬息就把她的血管冻住了,她拢着毛披肩走过长长的走廊,进了女儿的房间。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商界以为姜氏的布局已定的时候,旁支不声不响的被调走了。
于是她就又学了药剂学,想多接触到那方面的知识,给他调理身体。
大家看不懂姜董的安排,但董事会上的投票通过了。毕竟眼下只能跟着姜董的脚步走。
姜禧不知道。
几个月前在黑旳拍卖场拍下来的那株药材他没用,不然他不会一点变化都没有,还靠大量药片度日。
姜太太说:“忙去了。”
“我还有心思做那些吗?”姜太太的理性瞬间瓦解,“昭儿不在了。”她掩面抹掉眼泪,“车检查仔细了吗,真的没有被人动手脚?”
姜太太幽幽道:“所以你站在谁后面了?”
告别了,人还在车里没下去。
长大了,社交圈也大了,接触到的层面广了,他的世界不再只有她。
他却独断一意孤行。她作为他的枕边人,配偶,两个孩子的母亲,这都没资格知道。
母女俩有感应似的,姜禧撑开了沉重的眼皮:“妈妈,你怎么了?”
显然是有了更好的选择。
这个冬天姜家的新闻热度高,推得很密集。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走了。
姜家因为继承人的死陷入乱局,姜董没有时间去沉浸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沉痛里,他手握姜氏的方向盘,需要尽快稳定局势才能避免人仰马翻。
姜董严苛地打断:“别说他还没继任,就是他真的坐了我的位子,在他没有能力将我建立的人脉替换掉三分之二前也是我做主!”
走得多急,书桌上的凌乱都没来得及收拾。
儿子才下葬,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应酬?
语无伦次,情绪已经试着平复过了,却还是有些激动,很不对劲。
“猫狗在家里等我。”陈雾空着的那只手缩在袖子里举起来,对他挥了挥,“拜拜。”
她紧紧抓住陈雾的手臂,“他会一直爱我的吧?”
“参加,过两周就去了。”陈雾说。
“有想你,回家跟你视频。”陈雾前一秒挂掉电话,下一秒耳边就响起姜禧闷在口罩里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怀孕了。”
姜董摇头:“派了几波专业人员检查的。”
姜禧发了烧,迷迷糊糊地伸手:“妈妈。”
姜太太出神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而他打开其中一部私人手机,几秒后倏地起身:“你自己早点睡。”
陈雾启动车子,黄遇跟着他们回了朝陵公馆,蹭了碗热腾腾的面条,睡了一直空着的北边次卧。
姜董蹙了蹙美心:“你这是何必,人都不在了,做这些也只能让活人求个心安。”他叹息,“随你吧。”
姜太太端着一碗姜汤上楼,里面的话声戛然而止,她敲门进去,没问他在里面和谁通话,问得更加直白:“你站晏家哪一队?”
是跟了他一路的姜禧。
他接通来电:“阿炽,嗯,准备回去了。”
“不想吃。”姜禧额上滚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爸爸呢?”
葬礼一结束就召开了董事会,董事们对断崖式暴跌的股市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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