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大香炉里插着长的短的香。陈雾推了推眼镜：“阿炽，我想进去拜一拜。”

晏为炽脸不红心不跳：“少拐弯抹角刺我，床上那是特殊情况，再说了，我一年到头只有逢年过节才能，”

晏为炽嗤嗤道：“他一个外姓，进不去。”

陈雾：“……”

陈雾被晏为炽强行扛住的图书馆，一点都不夸张的形容词。

陈雾说：“现在呢。”

生涩卡顿的琴音持续了片刻，有了些许欢快的感觉。

伦敦那膳食公司起来了就做基金，行善积德。

凄惨，哀怨，似乎还有一丝无法释怀的忏悔。

敲击木鱼的声响从佛殿里侧飘了出来，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忽然大雨稀里哗啦，有情侣撑着校服跑到屋檐下躲雨，笑对方狼狈。

陈雾慢半拍地鼓掌，镜片后的眼里满是简单的夸奖：“阿炽，你会弹钢琴啊，弹得真好听。”

“你会。”他的脑袋垂着，“你可会了。”

陈雾摆手：“我不会弹。”

晏为炽把蒲团丢到陈雾面前。

一段结束后，又是一段，从暖春到热枕的夏季。

陈雾理了理身上的淡绿衬衫：“阿炽，有灯笼不是更好走吗。”

“嗯。”晏为炽的步子迈得不小，很快就把寺庙甩在了身后。

女人的哭声也就吹不过来了。

办公室，健身房，书库，材料室……

灵异剧组来取景都不需要布置，直接就能用。

——时间能让人苦到想吐，也能让人甜到想笑。

晏为炽又带陈雾弹了一遍，在最后一个琴键敲下去的那一刻说，“这曲子叫，”

“拜完就马上走。”晏为炽揉眉心。

老宅真的太多阴魂了。

晏为炽抬眼，凝望陈雾的目光专注纯粹，还是那个只想和他回老家割麦子的普通人。

“当当当”

陈雾闻到了若有似无的焚香味。

晏为炽绷着脸：“别玩我，你还能连这都不知道？”

为了锻炼体能，避免死于绑架去过继承人专用的训练营，加上春桂那三年兼职做劳工导致骨节突出掌心都是茧子。

晏才说完，陈雾就去了。

后面的话咽在喉咙里，晏为炽皱眉看着前面。

晏为炽点燃烟，慢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晏庭生还喜欢收藏绝版书，各个领域的都有。”晏为炽告诉陈雾电梯的位置，“申请抽根烟。”

晏为炽揉他头发，傻子，是靠你自己获得的。

直到停在琴房。

陈雾的腿屈在半空，身子随着他的走动晃动，没什么气势地辩解：“可是我那本都没看完，起码让我……”

晏为炽一口气弹了四段，他把春夏秋冬从自己的指尖描绘出来，送给了陈雾。

陈雾穿着同款睡衣被晏为炽搂在怀里，在他的带领下笨拙地把手放在琴键上面。

“不用。”晏为炽懒懒地拒绝。

他每走一步，曾经那个为了完成一项项任务累到偷哭的孤单小少年淡去一分，跟着自己的幸福勇往直前的青年就清晰一分。

“有些话可以不说。”晏为炽无奈，“好吗，亲爱的。”

可见老宅到处都吸人眼球。

站在钢琴前的他变回晏氏的继承人，单调的棉质睡衣睡裤也盖不住骨子里的优雅尊贵。

“小少爷，陈先生。”管家温声道，“你们是要回乔明园吗，我给你们打灯。”

陈雾说：“里面有佛堂啊。”

一时半会想不到别的简单好弹还有意义的，就被他拿出来用了。

一片粗糙接触到定制的琴键，几个瞬息之后，流畅又空灵的琴音流出。

至于晏庭生生平的唯一一次失算，他才不管。

晏为炽漫不经心：“谁知道。”

站在图书馆一楼向上看，视觉上仅是梦幻的震撼。

晏为炽按打火机：“以前这里的前三层都是漫画书。”那是他的奖励，但是从来没兑换到过。永远都是陷阱。

“让你什么。”晏为炽打他屁股，“成年人了，克制都不会？”

“我也是外姓。”陈雾说，“你帮我争取到的特权啊，就跟吃饭的地点一样。”

未来城一样。

陈雾认真地说：“我真的不知道。”

晏为炽乏味地捋了几下湿发，倏然道：“要试试？”

晏庭生最擅长驯养跟掌控，子女是下属，下属是机器。

快十点的时候，晏为炽洗漱完还不想睡，他带陈雾去他生活过的其他地方。

而后稻田金黄，满树的叶子纷纷落下，走过无忧无虑踏进迷惘忧愁的少年踩着落叶，不知去向何方。

晏为炽小时候还没这么怕，大了信鬼神了，可能是阴差阳错靠运气才拥有了宝贵的东西，就想握得更久些。

“我爱你。”他说。

陈雾跪下来，虔诚地拜佛，他不念叨，很安静。

新生与萌芽，生机勃勃的希望与温暖携手，充斥在整个琴房。

“你三姐不是已经找到儿子了吗。”陈雾不解，“怎么还……她哭得很可怜。”

好在他去了春桂。

在老宅住久了，阳气再旺都要受损。

陈雾摸着立在旁边的动物骨架，眼睛忙不过来：“好吧，你抽吧。”

一眼望去数不清有多少层。

寺庙亮着一盏灯笼，佛殿黑漆漆的，一尊佛像立得很高，陈雾看不太清是谁。

晏为炽道：“拿着灯笼去阴曹地府？”

陈雾脸一红：“好的。”

“不会碰到他吧？”陈雾这会儿都没从厅堂的插曲里走出来。

陈雾的脸上一片诧异。

晏为炽单手掀起琴盖，五指搭在琴键上，从头敲到尾。

“是我三姐。”晏为炽拉起傻傻地跪在蒲团上的陈雾，把他往外牵，力道扣得紧紧的，“以前她每晚都会过来待到深夜，看来她这些年一直如此。”

这么高的大楼，陈雾来时竟然都没注意到它的存在。

再是天地白茫茫的，迁移途中落单的鸟雀被一双手接住，揣进怀里。

苍白的世界响起快乐的笑声，期待雪后初晴。

天色暗了下来，老宅并不是灯火通明，而是零星挂在飞檐下的红灯笼和大片大片的阴影，风吹草动都能让人绷紧神经浑身发毛。

晏为炽扛着他走，压低的嗓音里混着怒火：“让你看书，不是叫你连觉都不睡了，男朋友也不要了。就算你熬一晚上，你能看多少？”

晏为炽不易察觉地收了收下颚线条。大晚上的拜什么佛，阴风都刮一路了。

“原封不动。”晏为炽走到一面墙前，空着的那只手指纹确认，墙上显出一块屏幕，他拨动指示图，“第六层是医学方面的书籍。”

“随便学的，”晏为炽轻描淡写，“我母亲是钢琴老师。”

这不就是俗得不能再俗的婚礼进行曲。

图书馆的风格在老宅里独树一帜，更贴近于首城这座城市，每一处构造都覆盖了密密麻麻的科技感。

琴声一停，

那时被哭哭啼啼的母亲弄烦了懒得去反抗，后来才深知，那是他走得最正确的一步。

仿佛能听见蝉鸣，热风拂面，晒得发烫得梧桐树叶落在头上，口腔里是酸甜冰凉的气泡水。

陈雾转头看晏为炽，脑后头发擦过他的下巴，留下和他一样的青柠香：“阿炽，这是什么曲子？”

晏为炽把陈雾放了下来，知道他为什么怕阴间东西了吧。

年轻的管家提着盏灯笼往这边来。那光晕衬着他的脸和周围环境，很诡异。

陈雾：“你怕……”鬼的音节没发出来，被晏为炽捂住了。

雪花吻在冻僵的指尖，吻在生动的笑脸上，微红的眼睛里。

管家不多说，弯腰应声越过他们，朝着黑暗走去。

晏为炽带陈雾避开鬼火似的红灯笼，不知不觉到了寺庙附近。

“过来。”晏为炽招招手，“我教你。”

有人来接他，带他去看一场太阳永不下沉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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