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为炽落后半秒:“前面就是药园。”
下一刻就有回应,“嗯。”
陈雾飞快瞥了眼绷着脸的晏为炽,他抿了抿嘴,蹙起眉心去看斜对面的季明川。
有四分之三侧面,二分之一侧面,正面,背面。
晏为炽把陈雾拉到厅堂后面的和园殿,踏着木楼梯上了寂静的二楼,克制着怒气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吃不了红枣。”
佣人没手足无措,她镇定地确认:“陈先生,你吃不了吗?”
“没事的。”陈雾拿着勺子从甜汤里舀了一颗红枣,
佣人们给大家端上来一小碗甜汤,轻手轻脚地有序做事。
一副完全融入了庞大的晏家,接受了辈分的复杂,以及自己跟晏为炽的舅甥身份。
季明川故意找事,谈不上多么大阵仗。
很家常的菜色,却都显得精致。就餐时众人都不谈话,餐具不磕碰,咀嚼没有声响。
“从进门到离开,整个期间我都会在你身边。”他说。
陈雾捧住他的脸,眼神担忧地欲言又止:“阿炽,你以后还是少看一些奇奇怪怪的漫画吧。”
直视的时候只觉得从老宅正门进去后的路很长,弯很多,绿植繁茂,空气干净又清新。
陈雾奇怪道:“你们又不是同一个人,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陈雾愕然:“……你怀疑我把你当他的替身啊?”
但他没有,没说话,也没回头。
“来了。”季明川拍了拍站了不知多久蹭到裤子上的花粉,转身进了琅月阁。
自然又沉闷的气氛瞬间破冰。取而代之的是微妙的怪异。
“阿炽,你家就是景区。”他发出惊叹,“档次最高的那种景区。”
晏为炽等到斑马线上的老大爷搀着老伴颤颤巍巍地走到对面,也没等来一个吻:“不是要亲?”
“我下次还想来,可以吗。”陈雾用纸巾擦着手上摘花叶留下的脏污。
这还是老爷子在屏风后没露面的情况下。
“家宴都会敲。”晏为炽拉着他拐进一条长廊。
“哥。”季明川在新的立场站稳,游刃有余地对着陈雾淡笑,“那晚在宴会上没和你说上话。”
晏为炽不满地启动车子:“坐好,待会儿给我补上。”
桌上人不多,晏为炽的哥哥姐姐如今就只有六七个了,包括坐轮椅的晏二爷。
“并没有。”晏为炽面不改色地纠正,“俗话不是说,外甥像舅舅。”
还真是对方说的那样,除非死了,不然真就没完。
一个院子住着一家人,隔得很远,喊破喉咙都不会听见的距离。
晏为炽也不催陈雾,见他看够了才起身过去。
只差一点就能控制在自己安排的世界里随意拿捏,一朝大意,棋局上的局势就翻天覆地,从此怕是再也不会有那种机会了。
陈雾睫毛抖了抖,不是很确定:“平时可能,大概没吃到……”“那你不说。”晏为炽要被他气死。
晏三姐几乎是攥着儿子的手。
陈雾上完厕所回来,晏为炽就把手机递给他。
晏为炽怀疑自己听错:“我怎么你了?”
陈雾还没问,晏为炽就说:“是管家。”
晏为炽:“……”
这次但愿也能顺利。
晏为炽觉得他又要看心理医生了。
一路都不见人影,晏为炽牵着陈雾,带他走过山石,小桥长桥,看似随意搭建实则满是巧思的一座座假山重峦叠嶂,大大小小闪耀着金色霞光的花池。
“她不喜欢人多,就可以不用来。”晏为炽看一眼天色,加快脚步。
如果从高空俯视,会是一大片古色古香的亭廊,山水和建筑。占地面积广到惊人。
“没吃到就没想起来说。”陈雾唉声叹气,“而且也不是多大的事,我能吃,只是吃多了才会拉肚子。”
琅月阁门口,季明川立在一簇五颜六色的鲜花旁,萧萧肃肃如芝兰玉树。失去了孩子,还有更多更大的东西,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向晏为炽打招呼,“小舅。”
四月的风不燥不凉,陈雾把随风晃的头发压了压,不让它们跑翘:“那敲钟是?”
陈雾忽然捏住晏为炽的下颚,让他转过来。
话落,就着他的手把那颗红枣吃掉,叫佣人把甜汤换掉。
这一幕被阁楼上的晏为炽捕捉了个正着,他抽掉齿间的烟蒂,浑然不觉地将烟捏断在掌心里。
陈雾这一看就是个把小时。他不知道晏家老小早就到了。
操。
“阿炽,我想去上厕所。”陈雾憋很久了,他来的时候关顾着看设计庄重又不失精美的园林,后来又一头栽在药园里面,再就是厅堂家宴,差不多到极限了。
快走近的时候,陈雾发现管家很年轻,也就比他大几岁,他惊讶道:“以前我去大院面试,听人说这里有个老管家,这也不老啊。”
陈雾东张西望,一心念着晏岚风说的稀有药材。
晏为炽眉头打结。
晏为炽朝管家昂首:“先不过去,我要去药园一趟,让那边把门开了,清一下人。”
陈雾嘀嘀咕咕:“当初你跟我回老家,你在车里不敢下来。”
“做一下题,找不同。”晏为炽用最快的时间叫人搞的。
晏家的厅堂充满了辈分阶级。
晏为炽:“嗯。”
其次是子女的配偶,风格开始往华贵上走。再是子女的子女,那家具摆设就称得上奢靡了。
“呵。”晏为炽没好气地笑了声,他才不会乱想。
走了一路见过各种雕梁画栋顶多就是拍照,面对外行眼里的普通花花草草反而给了这个评价。
“哎呀,是明川表哥啊,我认错人了。”小侄女吐着舌头跑走。
晏家老宅坐落在首城望林区。
上次看过了,也采取了措施,治疗的效果还行。
晏为炽松开牵着陈雾的手,剥了颗薄荷糖放进口中压制烟瘾,而后又去牵他:“老子还在当值,请假了。”
季明川自顾自地往下说:“真是物是人非。”
陈雾没有在这上面多问什么:“阿炽,你父亲今晚会出现吗?”
就是不痛不痒的扎他一刀。
“不是因为你。”陈雾摘下眼镜,搓搓被晏为炽擦得香喷喷的脸,“去你家我紧张。”
“他是老管家的儿子。”晏为炽告诉陈雾。
陈雾走下台阶,走进一个秀丽的庭院:“那你母亲呢?”
陈雾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这是你跟季明川啊。”
“到了你家,你别丢下我啊,要一直跟我一起。”陈雾说出自己的忧虑。
除了破例出现在这里的陈雾,还有应该在第三厅的季明川。
就在这时,季明川冷不丁地开口:“我哥吃不了红枣,他吃了肠胃会不舒服。”
陈雾点点头:“原来是子承父业。”
晏为炽:“……”
陈雾垂着眼睛安静地吃着碗里的菜。
陈雾想问什么就问,晏为炽不会不耐烦,能回答的都告诉他了。
图片上全是黑色剪影。
“阿炽。”车里响起喊声。
陈雾垂头跟着晏为炽往前走。
晏为炽道:“老宅有个寺庙。”
多久的事了还要提,这辈子都过不去了是吧?
老爷子在位太多年了,那股威压深入晏家人的骨髓,从婴儿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开始到死亡,一生都活在晏姓带来的尊荣与控制里。
陈雾能特殊,是因为晏为炽,至于季明川……
陈雾:“……噢。”
“只是吃饭。”晏为炽的侧脸线条悄无声息地被时光加深,极具阳刚荷尔蒙的轮廓。陈雾摸了摸他的鼻子,他停车等红绿灯,捉住陈雾的手咬了一口,“干嘛摸你男朋友。”
陈雾靠着椅背闭眼:“我没有心情。”
晏为炽笑:“当然。”
晏为炽抓住陈雾的手:“不能吃就不吃。”
那还试探吗?
被花树拥簇的曲廊上有个人影,晏二爷的女儿刷着手机往这边来,欢喜地跑过去,“小叔!”
老宅的药园有大院的三个南园大。这会儿太阳要落山了,再晚点来光线就不好了。
“当——”
说出来都糟心,妈得。
“不是啊。”陈雾说,“我只是想看看你。”
陈雾第一次来老宅,路上还算轻快,然而他坐在厅堂不到两分钟手心就出了汗。
等到陈雾将图片上的所有剪影都指完,晏为炽不动声色地吐口气,没认错,没有错一处。
“明川。”琅月阁里传来惶恐不安的喊声,“明川!”
“你现在还觉得我那时候不回去上坟是不孝吗?”季明川紧跟着就是一句。
从头到尾都没理我。
晏为炽在药园中间靠西的亭子里坐下来:“你看你的,我在这等你。”
但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陈雾摇头:“不会啊。”“你看,这是你,这也是你,”指一个剪影说一个。
“我最近看了个狗血的漫画,讲替身的。”晏为炽搬出黄遇的说辞,煞有其事。
晏为炽趁陈雾上厕所的功夫从烟盒里拔了根烟出来,他走到阁楼那里,咬着烟蒂漫不经心地往外看去。
对方在吃母亲夹的菜,置身事外。
如果子女的子女里有结了婚,生了下一代的,那就再去更偏的厅堂。
屏风后不见声响。
晏为炽匪夷所思:“看出来了?这么快?”
沉而悠远的声音穿过被晚霞披盖的园林,闯入陈雾的耳中,他举着手机有点茫然:“怎么还有钟声?”
管家应声离开。
晏为炽:“不会。”
“怎么了?”陈雾不解地看去。
晏为炽带陈雾走到“琅月阁”的时候才想起什么,后悔选这个条路去厅堂。
老掌舵人的子女跟他在一个厅,风格最为朴素。
这顿饭晏为炽吃得很烦躁,几次都想撩碗筷走人,陈雾把手放他腿上拍了半天,他才坚持了下来。
晏为炽无奈:“在楼下,我带你去。”
就是这么简单直接的排位方式,晏家代代延续至今,无人敢反驳敢造次。
人影转身。
晏岚风若无其事地用餐,其他人也没有把视线往陈雾,晏为炽,季明川三人身上挪动,都在吃自己的。
晏为炽把他的眼镜调正:“不如直接住进来?”
陈雾目瞪口呆:“阿炽,你家真有钱。”
陈雾认真地想了想:“那还是不了吧,太大了我怕上学迟到,放学回来走得腿酸。”
晏为炽心道,那你也挺熟悉季明川,连剪影都能辨认出来,他口吻随意道:“不会觉得那家伙跟我像?”
晏为炽说:“不就是房子跟人。”
季明川等他回头,说点什么,比如道歉。
完全可以走其他路。
陈雾停了下来。
“确实。”他笑得懒散,“不然怎么能入你的眼。”
软的硬的景色在陈雾眼中逐一登场,他平时很少拍照,这次都没忍住的拿出了手机。
长廊尽头站着个人。
明艳的大红色调柱子与古朴的雕画铺满了长廊,画上有花草,有山河,有骏马……在长廊上走动能让人体会穿越到某个朝代,惊心动魄。
“你的鼻子很好看。”陈雾说。
陈雾被他牵着也走快了点:“别人不行吗?”
错了还不敢承认,这就是我的哥哥。
晏为炽噎住。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陈雾小跑着下楼,边跑还边喊,“有什么话等我上完了回来说啊,你别自己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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