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纳尔星球上, 索纳尔人的数量,只有三个月前一次交流大会的二分之一了。
这里的二分之一,指的是部族,而非索纳尔人单个体。
在索纳尔人的概念里, 一个部族才是一个完整的索纳尔人, 索纳尔人单个体, 就如此刻不断摆动触手, 试图从这个洋流渔场捞到鱼虾的阿嘎丽丽, 她只是一个索纳尔人的一部分。
要算索纳尔人单个体的数量少了多少, 阿嘎丽丽听幸存者中已经是大部族的几个索纳尔人统计, 缓慢从白昼算到黑夜, 约估可能只剩下四分之一。
一个部族如果只剩下一个单个体, 那这个部族就不算人了。
一个部族如果还剩下两三单个体……以前可能也不算人了,但现在这样只剩下两三人, 三四人的部族挺多, 她们并未表现出加入其他部族的意向,先算她们是人, 看她们后面能不能照顾好幼螅, 填充出部族的规模吧。
而幸存个体比较多的部族, 现在其实也不算人。
既然没有在回荡的次声波交织的梦境中统一了意识, 她们现在其实都是单个体,不能算完整的索纳尔人,
不完整的索纳尔人们,在一起讨论,就会出现如今这样的场面。
“那天我看了一个连续梦, 梦的剧情和我们现在经历挺像的, 也有外星人——”
“啊, 我的声壁草,啊,我好不容易种出那么完美的声壁草——”
“真的好奇怪,你看我身上长出了奇怪的东西,有点像海葵——”
“外星人长得真奇怪,如果我长成他们那样,绝对不敢出门——”
“有沙丘鱼!”
每个索纳尔人单个体都闪着光,是在说话,也是在深海中展现出美丽的身姿。
光亮是海中的奇迹,光亮是海中的妙秘,光亮……光亮无法承担起近亿智慧生命的交流,即便阿嘎丽丽长了二十四只眼睛,可以看上下左右前后几十只同类在说什么。
“不用心灵之音的话,大家没法通过这次聚会达成共识啊。”
阿嘎丽丽身边的长老凝重地说。
阿嘎丽丽曾经以为她无法见到这位送她离开部族,命令她前往绿柱部族送信的长老了,没想到那位头顶有发光红圈的外星人救下绿柱部族后,又像是永不停歇的洋流一样来到了粉斑部族的城市。
正是因为那个外星人赶到的及时,粉斑部族活下来的人比她想象的多,其中包括阿嘎丽丽以为没救了的长老。
所有衰老年龄的索纳尔人单个体都是长老,即便索纳尔人已经是这片汪洋中最危险的生物,但想在海洋中生存下来一样并非易事,索纳尔人因此尊重能活下来的长者。
阿嘎丽丽尤其尊重她身边的这位长老,她还是幼螅时就是对方在培育她,进入心灵之海后,对方也教导了她许多。
长老能幸存真的太好了。
……即便长老身上长出了奇怪的东西。
用二十四只眼睛中的一只盯着长老的阿嘎丽丽,视线不可避免为长老身体两侧奇怪的“鳍”吸引。
从梦境中醒来后长老身上就留下了这个,但阿嘎丽丽难以想象什么生物会长出这样的肢体。
“那是,飞鸟的翅膀哦。”
一个靠过来的不认识索纳尔单个体,闪着光说。
她长得有些奇怪,所有的索纳尔单个体都有着透明的身体,这样才能叫伞面下的荧光透过皮肤焕发出来。这个没见过的索纳尔单个体身躯并非不是透明,但她的伞盖中心确实深层的暗蓝色,过渡到边缘的浅蓝。
细密的银光闪耀在暗蓝浅蓝上,组成神秘的图案,只是注视她,阿嘎丽丽就感觉自己仿佛浮上了海面,抬头仰望晴朗夜空,看到了夜幕上
闪烁的群星。
……这是哪个部族的人?
这片海洋中,有部族是这样的特征吗?
阿嘎丽丽不知为何感到些许眩晕,就像是通过心灵之音接入心灵之海那一瞬间的眩晕。
好在下一刻她就清醒过来,意识到对方在和她说话后,也叫体内的荧光流动,询问对方。
“飞鸟?那是什么?”
阿嘎丽丽确定索纳尔人的语言里没有这个词。
“是呢,这里没有呢,”犹如夜空一样美丽的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说,“我也是在梦中看见的,你有见过吧,那些会高高跃出海面,滑翔的小鱼,飞鸟是和它们相似的生物,大概,哈哈。”
“飞鱼啊。”阿嘎丽丽感觉自己明白了,但又好像没明白。
她注意到另一件事,“你还记得梦中的经历?”
“那是当然,每一个梦我都记得。”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回答。
阿嘎丽丽不由想起覆盖自己的梦境让自己变成外星人的经历,同情地道:“那一定很可怕吧,还是快点忘记好。”
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
“外星人长相真的太怪异了,甚至看起来有几分恐怖,那些主打恐惧情绪的连续梦里的怪物,也没有他们可怕,如果不是一开始被救下,我真的很难想象他们是好人。”阿嘎丽丽回忆着说,“噩梦覆盖我们城市后出现很多和外星人一模一样的怪物。外星人们又说,噩梦是那个梦魇从毁灭的世界里带出来的,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噩梦里的怪物和外星人没有区别呢?”
阿嘎丽丽降低了亮度,说:“其实我怀疑,梦魇其实就是将那些外星人的噩梦,塞给我们了。”
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于是也跟着降低了亮度。
虽然这并非在用生物电流私聊,暗下来的亮度却让两人像是在进行私密的交流。
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像是讲小话一样悄悄道:“这点你确实错怪那些蓝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