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的水稻是众人的命,一旦失去这季水稻,后果不堪想。
时见疏连鞋都没穿匆忙往房间外跑,第一个就先叫睡在他房间旁的容宿,怕大声会传屋外去,时见疏只敢压着声音敲,“容宿,容宿,快起来,有人偷稻。容宿……”
里面响起起床的声音,时见疏来不及等他出来,扔下一句“别开灯,偷稻的人会发现”,又转身去敲李大叔等大人的门,他没叫吴大爷和小孩子们。
木屋里面很快就有了动静,几个大人从房间跑出来,听到时见疏的话,打开客厅窗户往外看,远处果然有着灯光,隐隐能看到不少人影,约数十人。
“怎么办?”容宿看看在场的人,黄大叔最近总是早出晚归,今晚也不在农场。男子只剩下他跟时见疏和李大叔,对方人更多,而且能来偷水稻的人肯定都是饿极的了,跟亡命之徒差不多。这种情况下对上,他们非常危险。
可是也不能让他们把稻谷偷了,那是农场众人的命。
“包大婶跟阿秀就呆在这里,看好孩子和吴大爷,随时准备报警,”李大叔快速下决定,“拿上工具,我们去赶人。”
时见疏点点头,跟容宿同时行动往仓库跑,容宿手快拿了锄头,时见疏迟点拿了铁铲,出来后看到李大叔两人默了,对方拿了一把臂长的破刀,非常凶狠。
“我也要去。”清脆的声音响起来,白佳佳拿着把菜刀跑出来。光洁的刀面在淡淡的月光中泛着寒光,配上她那气势汹汹的表情,非常唬人。
时见疏跟容宿相视一眼,看向李大叔。
“走吧!”李大叔并没反对白佳佳的加入,招呼几人很快上了车。
包婶匆忙跑出来,着急问,“我们什么时候报警合适?”
李大叔启动车,“我会通知你。”
话落,车飞快冲出去。
种植水稻的大湖离农场还有一段距离,那些偷稻的人虽比他们出发早,车却更快,在接近他们的时候,李大叔猛然打开汽车的强烈灯光,把前方的人照得无所遁形,也把他们看得更清楚。
这五人全都扛着一捆大袋子,竟然还看到一个机器人。
“是水陆两用,用来收割水稻的机器人。”白佳佳咬牙切齿,“他们太光明正大了,容宿叫包婶报警。”
白佳佳话落打下车窗,对着同样被车灯照得发懵的几人大喊,“小偷马上离开。”
五人面面相觑,眼神有点躲闪,似乎在害怕又似在回避什么的有点飘。其中一个看似年龄最大的平头男人上前一步,紧握着手上刀,发狠道:“我们每人只要五十公斤的稻谷,答应就离开。”
“作梦,”容宿气极了,他们今年水稻空穗太多,一百斤的稻谷对他们来说已经非常多,“你们赶紧回去,我们已经报警了。”
“报警?呵!”平头男人冷笑,发狠道:“我们都要饿死了,怕什么警察,抓了更好,有饭吃。”
“你……”容宿脸涨得通红,这两天他常去参加签万民书的聚会,知道外面其实比农场更加艰难。大人饿得瘦骨嶙嶙是常态,还有些小孩饿得哇哇直哭的,现在全靠帝国政府在救济。面对眼前可能真的面临绝境的穷苦人家,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是,有粮食分我们一点怎么了?”另一个跟时见疏他们年岁差不多的少年理直气壮道:“你们有一个农场,根本不缺粮食。现在外星的粮食进不来,蓝星后面肯定会断粮,我们拿点怎么了?”
“不问自取即是偷。”时见疏说话了,他面容沉静,看不出情绪。
“偷又怎么样?今晚我们就偷定了。”平头男人长相非常凶,定定盯着一个人时候,给人压迫力非常大。特别像是眼前这种好看的娇少年,一看就知道没经历过事。然而好一会儿,坐在车
里的少年似无知觉般,根本不为所动。
“你们现在回去,我保证不会报警,如果你们一意孤行——”一直没开声的李大叔紧皱着眉头,“咔嚓”打开车锁,正要推门,坐在旁边的时见疏突然一把拉住他,“李叔叔,不对劲。”
“什么?”李大叔疑惑回头。
“他们还有人,”时见疏一边说一边观察车下几人的神色,果然看到他们脸色变了,“快,他们应该有人已经去稻场了,他们现在是跟我们拖时间。”
李大叔瞳孔微缩,用力踩下油门,车一下子飞出去。
平头男人没想到会有这个变故,脸色大变,当即呼叫几人去快跑,前去帮援。
夜幕下,开着强光灯的汽车加足马力往前开,掀起一层层沙土。与此同时,几道巨大的身影也借着蒙灰的夜沿着森林中奔跑,像是追着汽车而行。
开尽时速的汽车很快就到大湖边,远远地车内的人看到让人怒不可遏的一幕。大湖边沿几只终端飞行器照出光芒,能清楚看到大湖浮板上的水稻全被割了,一台割稻机器人还在湖里工作着,岸上五男两女正把脱了穗的稻谷往大袋子里装——
“你们在干什么?把稻谷放下。”李大叔从车上快速下来,气得脸发青,大步冲着这些人走过去。
几人没想到会突然看到人出现,一时惊慌失色。两个女的手一抖,往袋子里装的稻谷全落地上。几个男人镇定许多,默契相视一眼,猛然向李大叔扑去。
“大叔小心。”
坐在车上的时见疏和容宿同时大喊一声,连忙下车,第一时间就是冲向车后面找工具,却没想到早有几人盯上他们,直直冲过来,就想把时见疏和容宿按压住。两人连工具也来不及拿了,当即回身反击。
这一夜对于时见疏来说是混乱的。
他出生在红旗之下,平平安安长大,在邻居、亲戚“神童”的赞美声中以十五岁之龄走进一流大学的校门,拜入名师门下,二年级就跟着老师做项目,他种的农作物收成往往比别人高百分之二十,素有种田手之称。
这条路他走得顺,也尝试过许多非他专业性的东西,但从不包括打架、躲拳头。于是他悲剧了,混乱中不知被谁推一下,头狠狠砸在车后视镜上,不过瞬间,他就感觉到有液体流下来。
时见疏捂着脑袋回头,刹时惊恐瞪大双眼,他们带来的铁铲不知何时被那群人抢去,也许是杀红了眼,对方铁铲毫不留情砸下来——
完了,他脑袋得开瓢!
“呸!”
一道白色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出现,千钧一发之时,砸在拿铁铲的人身上。人跟铁铲一起倒下来,尖锐的铲尖刚好对着时见疏,吓得他连忙后仰,没想脚踩石子上一滑,脑袋狠狠砸在车上。
他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
时见疏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黍离离蹲在他枕头边,正睁着小眼望着他,见他醒过来,“喵”叫一声,用颊边轻轻蹭着他脸。
“你担心我吗?”时见疏挠挠它下巴,见它舒服轻眯起眼,笑了。
目光扫周围一遍,发现已经回到自己屋里了,额头有点痛,用手摸摸,绑着纱布。
“你醒了?”白佳佳推开门就看到时见疏正望着横梁发呆,见他望过来,说道:“医生说没大事,养几天就好了。”
“嗯,谢谢!”时见疏从床上爬起来,“稻场的事怎么样了?”
“李叔他们在收稻呢!我在家里看着你。”
“那些人呢?”
“抓走了,后面等警察局消息,怎么判他们要看统计后我们损失多少,你要不要追责。”
昨晚因为打架,很多收好的稻谷被弄湿了,还有一台收割机器人因为出事故沉湖,这一事件出来是谁也不
想到,不过他们既然敢半夜偷东西,就得承担责任。
“对了,那天晚上那道白色的身影是什么?”时见疏想起自己晕过去前的事。
“什么白色身影?”白佳佳疑惑。
“我被人用铁铲砸,是它救了我啊!”
“不是你自己脚滑砸车上晕过去的吗?”
“是,但在之前……”
“你是不是砸到脑袋还没好?”
白佳佳打断时见疏的话,觉得是不是因为伤到脑袋,时见疏都产生幻觉了。
时见疏:……
偷水稻一行人的口供是两天后出来的,这十三人是十五区的居民。根据他们的说法,进行偷窥是因为看到帝国与外星人谈判失败,怕后半年会买不到粮食才动了偷心。至于为什么选这个农场,是因为看了时见疏的直播间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饭桌上的气氛因这份口供有点沉闷,特别是时见疏,不得不说心里不好受,他没想到农场这个祸事是自己引来的。
“这关哥哥什么事,明明是他们坏。”小秋扬着头,非常气愤。
“他们有心要偷,不是我们也是别人。”黄大叔也安慰道,自从两天前时见疏受伤后,他就很少离开农场了。
“反正损失他们赔。”白佳佳撇撇嘴,不在意道。
时见疏对众人勉强笑了笑,大家的话让他暖心,可他还是没办法把这事放下,草草吃了饭就带着黍离离回房了。靠在躺椅上,把黍离离放在肚子中间,手一下一下挠着它的下巴,看它舒服得翻过来露出肚皮,在自己手中软成一滩水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然而眼眶却慢慢泛起红。
黍离离仰头望着他,疑惑歪过脑袋,很快爬起来跃上少年的肩膀上,伸出嫩红的小舌头轻舔着他眼角,它喜欢这双眼睛笑。
由于有轻微的脑震荡,时见疏一共养伤五天,这五天他都没直播,不可否认,水稻贼的话还是影响到他,除了觉得这场灾难自己负全责,他还怕一点。帝国粮食方面形势不明,后面是否还有更严重的事谁也不知道。此时这个农场就是个靶子,他再把农场放到镜头下,会不会引来更可怕的事。
时见疏的心态有了问题,吴大爷等人很快发现,说起来时见疏也不过十八岁,还是少年呢!
“我看过小时的视频,他从没提过农场所在地。偷稻贼口供也说了,能认出这里是因为六十年前,其中一个成员是退伍士兵,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战斗过。”黄田目前是绝对支持时见疏的。
“种菜也不一定直播,不直播种着不也挺好?”李婶觉得与直播那点收入来比,还是安全为上好。
“不行,小时签了合约的,”包婶摇头,觉得这事不能这样做,“容容和佳佳还有小孩子们都上学了,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家伙,又能跟我们说上几句话?而且我们都是去水培基地,他一个人在森林边翻地种地的,没人陪着,多寂寞。”
“那不如让他回去读书?”李婶建议,以他会的东西,去读农业,说不定免费入学。
“我去看过他的菜地,我也问过他,他没用过任何的催生剂这类东西,青菜成活率这么高,非常少见,我觉得他或者有这方面的技术。”李大叔并非不让时见疏去读书,而是他觉得在种植方面已经非常厉害。有着这样实力的人却不肯离开这么偏僻的地方,肯定有原因。
“小时这几天虽也去菜地,可是眼见着笑也少了,还是爱玩的少年,就这样困着难为他了,”吴大爷想到日渐沉默的少年也是不忍心,“我跟他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