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令他们恐惧, 也让他们忌惮,维尔。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水银堡眠月宫的巨型温泉池中,夏油杰面露疲惫之色, 背靠在玉质的石台上任由氤氲水汽与温软肢体将自己亲昵缠绕。黑发散落,一缕缕湿漉漉地蜿蜒在饱满精壮的蜜色胸肌上,他鼻梁高挺,眉头微蹙,清俊端方的面容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无奈与倦意。
数小时前,他怀里这个香香软软的小鸟儿暴君般当庭宣判了加茂龙治的罪行,那些光锁织就的牢笼不只关住了罪人,也关住了高层长老们原本对维尔德敞开的权力之门。
他将从咒术界的贵客, 变成咒术界的敌人。自此以后,他将再不能私自踏入高专一步, 但被列为“不受欢迎之人”的维尔德表现得满不在乎, 他看着那群长老的样子就像在看一群死人。
“先生们,我们的关系将如何发展我并不在意,恕我直言, 贵方的存在于这广袤天地中实在过于微淼, 而我也不在意一两处猎场中野兔们的无谓反抗——”彼时,大主教负手而立, 数位与加茂龙治有勾结的高层被光锁扼住喉咙跪倒在他身前。他轻慢而蔑视的态度引起众人强烈的不满, “我只是看不下去咒术界对稀有人才的轻视和你们混乱不堪的裁决过程罢了。”
他缓步迈下台阶,每向前一步,就引起一阵因为恐惧和厌恶的人群色群退后产生的骚动。数个闪闪发光的光明之种没入人体,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就连夜蛾也为其过于傲慢冷酷的态度而皱起了眉头。
大主教轻声一笑, 缓缓扫视一圈忧愤的人群, 这举世皆敌的熟悉场景竟然让他心底产生了亲切感。
他就喜欢这群蝼蚁恨他恨得要死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滑稽模样,每次看到都令他身心愉悦。
“圣灵在上,有罪之人已受到应得的惩罚,在神明的见证下,这场审判的公正性不容置疑。”大主教背后的脉络散发出莹莹柔光,庄严而肃穆地高声宣布道,“愿圣光庇佑尔等。”
随着他话音落下,光锁消散,牢笼打开。那些躲在角落里、屏风后的高层们瑟瑟发抖地等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冒出头。发现那个恐怖的异教徒正与夏油杰说着话,并没有继续理会他们的意思,这才小心翼翼地鱼贯而出。
为首的一人正是禅院家的家主,这个脾气火爆的老头开始时因为反抗过于激烈被光锁捆了个结结实实,连嘴都被捂上了。他站在三人面前,盯着两个年轻人神情复杂地说道:“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他冷冷地看了维尔德一眼,拂袖而去。
“咳,这次的任务就此作罢!黑川集团后续的问题会有吾等派人处……”
“啊,这就不必麻烦诸位了。”大主教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在出声打圆场的中年人面前晃了晃,上面的电子合同内容让其脸色涨红,“现在黑川集团及其下属全部产业全部归我所有。”
“这是合理合法的商业竞争行为。”
见鬼的商业竞争行为!那人的面容瞬间狰狞,看向维尔德的眼神阴狠至极,如同注视着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般,“……实验室里的财产理应归属咒术界!”
“你们的——财产?”大主教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般轻慢一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想要摘桃子的蠢货,慢慢道:“真奇怪,你们不是不承认那些实验和咒术界有关吗?既然无关,又凭什么归你们所有?”
实验室里那些冰冷可怖的古怪器材,玻璃房内眼神麻木空洞的孩子们,那些被特殊咒具困住的恶心咒灵,销毁名单上一排排一列列的数字编号……这些浸透了血泪的悲剧产物,这些因当权者的一时贪念而惨遭屠戮的冤魂,到头来,只剩下“财产”二字作为代称,甚至都不配拥有自己的名字,这是何其讽刺的一幕!
中年人被噎得哑口无言,颤抖着嘴
唇支吾了半天,终究还是败下阵来,狼狈地留下一句“走着瞧”的狠话,便也灰溜溜地退走了。
五条悟看了一圈热闹,此时被这群人贪得无厌又欺软怕硬的丑陋嘴脸恶心得够呛,立刻表示自己要回去请两天假打两天游戏缓缓。
“老子去你那里躲躲,家里的老头子估计杀了我的心都有了,烦死个人。”他烦躁地揉了揉自己凌乱的一头白毛,在路过的一位老者的瞪视下对他做了个鬼脸,向维尔德wink了一下,语气夸张道,“可以的吧,我可是你老公的挚友啊!”
“好啊,随时欢迎。”在某些时候异常好说话的大主教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一个又一个衣着华贵的位高权重之人板着脸路过他们。夏油杰拉着维尔德也准备转身离去,这里实在脏乱不堪,令人作呕,每多待一分钟都是折磨。这时,他听见一个充满鄙视和愤懑的微小声音传来。
“叛徒。”那人小声说。
黑发的咒灵操使脚步微顿,随即不置可否地一笑,神色平静无比地握紧了维尔德的手,抬脚迈出了阴暗的审讯室,屋外阳光明亮到刺眼,让他忍不住伸手挡了挡。
“我们回家吧。”
“好呀。”
不论前路如何,只要问心无愧,他们都要走下去,走到灯火通明,走到长夜将尽。
仰头泡在温泉池中,回忆起当时那兵荒马乱的一幕,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维尔德的确从不杀人,但那些人的下场比死亡惨烈一万倍,他们犯下了何种罪行,就会在大主教为他们创造的极致幻境中受到何种折磨,直到理智因为痛苦崩坏,精神因为恐惧溃散。
现在的问题是——加茂龙治到底是什么时候落到维尔德手里的?在他和悟兢兢业业完成任务的时候,这个小坏蛋釜底抽薪直接掀翻了黑川的老巢。
不过,干得漂亮,夏油杰无奈一笑,轻轻揽住怀中人纤细的腰肢将人按在自己的怀里,低下头凑到维尔德的发间轻嗅那股浓郁而缠绵的醉人香气。他垂下眼睫,盖住眼底复杂的情绪,轻声喟叹道:“……我有时会想,你和悟真的很像,但你们完全不一样,维尔。虽然都非常自我,但他的内心深处依然柔软,非常简单,而你的,则冰冷残酷,复杂万倍。”
“你到底什么时候瞒着我抓住加茂的?看我们演戏好玩吗?你高坐于罗网之上看着我们奔波,如同看着你蛛丝下插翅难飞的小虫……”
“是啊,我的心冷透了,亲爱的,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冰碴。”维尔德懒洋洋将头靠在别扭半身的肩头。他浑身上下不着寸缕,肌肤光洁莹润,泛着珍珠般的色泽,有数条细细的金链于身前交织勒过皮肉隐没水底,晶莹剔透的蓝宝石点缀其间,显得美艳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