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逼仄的小巷内, 里香从无力反抗的诅咒师口中问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她的种种不幸,竟然只是上位者心血来潮的一次试探。
“……我的合作者一直在搜寻神明的痕迹,他曾在国外博物馆中偶尔发现了青铜机械‘安迪基西拉机器’的秘密”, 面容呆滞的里梅被光锁牢牢束缚住吊在半空, 几根莹白的触丝没入头骨, 让他看上去像一个呆板的提线木偶, “他说这是一个残缺不全的地图。而对这个青铜机械研究最深的夫妇已经过世,他们的养女就在霓虹。”
“但她竟然结婚生子, 就像个普通人那样隐藏起来……”里梅面无表情,但仍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解和轻蔑,“她自甘堕落,拒绝了我们的邀请, 不过我们的确没有在祈本家发现任何有神秘力量的物品。”
这个面容姣好的少年歪了歪头, 平静道:“我提出了建议,当人濒临绝境的时候, 一定会把最珍贵的宝物留给自己的儿女。”
“她也的确这么做了,不是吗?”
*
祈本琉依是一个天才。
她的父母收养她后不久就发现了这一点, 这个女孩内向, 腼腆, 甚至有点迟钝,但她能清楚地背下夏时令天空上每一颗星星的位置,不需要任何器械辅助, 就能直接心算出大量复杂的数据。
出于某种原因不再从事探险考古事业, 隐居希腊小城的尼古拉奥夫妇欣喜若狂,他们的钟表店成了女孩的玩具屋。精准, 秩序, 细致入微, 她天生巧手,11岁时就可以从零开始打造出一台完美的自鸣钟。
她疯狂地热爱每一个齿轮,每一截发条,如同热爱天上的群星。
“虽然难以置信,但你看到的每一束星光都来自过去,亲爱的。多么神奇,和你一样令人惊叹。”她的父亲拿出一个小金字塔放到她的掌心,这个年迈的探险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表情夸张地对她做了个鬼脸,摊手道,“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天赋,但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这家钟表店以后就属于你啦,聪明女孩。”
“这是什么?”琉依着迷地看着掌心里的小金字塔,喃喃问道。
“这是‘钥匙’。”她的父亲耸耸肩,平静道,“我们曾经想毁掉它,但已知的任何方式都无法将它完全损毁。”
“但现在它就只是一个玩具。”探险家无所谓地将这个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当做生日礼物塞给了自己的女儿,漫不经心道,“没有门的‘钥匙’毫无意义,你可以把它当做摆件或者镇纸什么的。”
“只是有一点,孩子。保护好它,当你有能力的时候,一定要毁掉它。”
三天后后,祈本琉依的养父母车祸身亡。
她继承了那家钟表店,冷眼看着无数形迹可疑的怪人来了又走,绑架,威胁,各种招数都用了个遍,但他们始终一无所获。
年轻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拔出准确插入对方心脏的匕首,冷漠地将血涂在自己身上,随即表情一变,慌乱而胆怯地缩在角落,打电话结结巴巴地报警。
她看着阴影中蠢蠢欲动的怪物,冷冰冰地扫视过去,对方立刻像是被吓到一般颤抖着缩回了头。
琉依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但是显然,这群废物蠢得要命。
被警察送回家后,她看着玻璃柜里由她亲手制成,排列整齐的沙漏们,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那东西是毁不掉的,父亲,但它可以被拆分。
又过了几个月,数十个一模一样的包裹被寄到了一家特殊邮局,这里提供预约寄件服务,你可以将某样东西保管在此处,在指定时间寄给某人,时间不限,地点不限。
“是礼物,我自己做的装饰品。”她在电话里对着邮局的服务人员说,“我要
给朋友们一个惊喜。”
时光如梭,那些如影随形的杀手与密探不知何时终于从她的生命中消失,而琉依也遇见了一个普通,笨拙,但足够可爱的男人。她离开了希腊,跟随她的丈夫来到霓虹,结婚生子。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只用希腊语写了一个单词“κλε?δι”——【钥匙】。
轻薄的信纸被颤抖的手指紧紧攥成一团,浅棕色的瞳孔深处暗藏着压抑的怒火。他们又来了,但此时的她却不再是那个因为一无所有反而无所畏惧的战士。
“妈妈妈妈——快来!爸爸又把面粉放多了!”
“不是啊,别捣乱啊里香!琉依,琉依快来帮忙我实在搞不定——”
“爸爸是大笨蛋!”
丈夫和女儿的笑闹声传来,祈本琉依将那张信纸放进口袋,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表情瞬间变成温和的笑脸。她深吸一口气,恍若无事般回到家人的身边,帮笨手笨脚的丈夫调整好面粉和水的比例,擦去女儿脸上乱七八糟的污迹,浅笑盈盈地准备晚餐,没有人注意到她揉捏面团的力度克制而暴躁。
还有时间,她对自己说,她总会想到办法的,所有破坏自己幸福的人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