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在怜悯他们，那大可不必。”一旁的少女推开了房门，示意里香走进去，冷淡道，“他们是完全自愿地喝下神赐之酒的，毕竟船票价值不菲，且船员都是‘狂欢盛宴’的成员。”

“这里可是‘狄俄尼索斯’，所有人都必须疯疯癫癫，享乐纵%欲，来取悦神明，获得赐福。”少女谨慎地将房门反锁，任由里香好奇打量着这个朴素整洁，毫无生活气息的房间，和墙壁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古怪鞭子。

里香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沙漏看了一眼，随即脸色苍白，扑过去紧紧拽住少女，无比紧张地压低声音严肃道：“听着，我快没时间了……这艘船快沉了，你知道救生衣在哪里吗？把它找出来！我们必须立刻到甲板上去！”

“求求你了，相信我吧！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们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然而少女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清秀的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两汪黑眸中氤氲着捉摸不透的情绪，她沉默着，望向里香的眼神锐利如刀，良久后，她平淡道：“我可以相信你，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额……里香！我叫里香！”

她审视地看着面露焦急之色，攥住脖颈上的沙漏的手微微颤抖，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她的古怪女孩，慢慢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上船的，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肯定船一定会沉，但这里没有救生衣。”

“救生衣，救生艇都没有。”看着里香瞬间苍白恐惧的脸色，她走到墙边的圆窗前，神色自若地望向翻滚的黑色海浪，面不改色道，“这是没有目的地的航行，他们在酒神的指引下举行祭祀，救生衣和救生艇毫无必要，这艘船永不沉没。”

因为没有什么可以破坏神明的船只。

“……那，那你呢？你也是酒神的信徒吗？！”里香一脸震惊，磕磕绊绊地问道，少女的每一个字她都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这么莽撞的出海，用舞会狂欢的方式祭祀神明？！

“我？我不信任何神明。但我母亲是祭司，她带我上船来‘学习’——”少女扯了扯嘴角，一脸嘲讽地加重语气说出“学习”二字，近乎冷酷地评价道，“他们不过是一群逃避现实的傻子。”

随着她话音落下，巨大的喧哗声在门外响起，将里香吓了一个激灵，她听不懂异国的语言，但也能感受到这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中蕴含的兴奋与狂喜。

好奇心驱使她将门打开一条缝向外看去。这个船舱的位置很妙，正对着一个大厅，此刻大厅奢华的大门敞开着，里面衣着不整的人们像一团团笨拙肥硕的蛇一般扭曲缠绕在一起，他们在伴随音乐舞蹈。

在女孩惊恐万分地注视下，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妇人被众人抬了起来，他

们不停地往那个开怀大笑着的女人嘴里灌着酒，那张扭曲的笑脸被冰凉的酒液呛出极为痛苦的表情，但她仍旧没有反抗，任由神色癫狂的众人挥舞着锋利的刀叉将她淹没。

鲜红的血液混杂着昂贵的酒水慢慢流淌而出，那些狂徒纷纷鼓掌喝彩，随后举着被鲜血染红的双手开始新一轮舞蹈，直到选出下一个“幸运儿”。

“——唔唔。”那扇被小心推开的房门悄无声息地合上了，在里香要发出第一声尖叫时她身后的少女便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此刻她扶着里香来到盥洗室，默默地看着对着水池不停干呕着的女孩，犹豫了片刻，出门拿了瓶水递给她。

“他……他们杀人——”里香拍着胸口缓了过来，瞳孔紧缩，用力拉住琉依的手臂像是寻求庇护一般抱在怀里，哆哆嗦嗦道，“他们杀死了一个人！！”

“我们必须到甲板上去，没有救生衣也没事，我……我可能有办法！我们必须离这群疯子远一点！”将那心里翻腾的恶心劲压下去后，她紧咬嘴唇，神情激动地哀求道，“求你了，陪我到甲板去放放风，就当帮我个忙！”

镇定自若的少女瞥了眼自己快要被拽下来的胳膊，略有些无奈地淡淡道：“……行吧，但这艘船真的不会沉的。”

没有时间再和她争辩这一点，里香听到她同意的答复后欣喜若狂地一蹦三尺高。怕她反悔一样拉着少女小心翼翼地出了门。两个女孩手拉着手鬼鬼祟祟地贴着墙壁快速穿过走廊，路过大厅时，里香鬼使神差般又朝里面望了一眼，但却立时像见了鬼一样呆滞在原地。

她好像……看到了刚刚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她仍旧□□，正在人群中放肆大笑着尽情舞蹈。

“快走！”琉依压低声音的提醒在耳边响起，将她拉回现实，但直到冰凉咸腥的海风拍打在脸上，她仍旧神情恍惚，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拉着里香跑到了甲板上，表情冷淡的少女盯着像是被吓傻了的里香，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别想了，她没有死，也不算活着。”

“……什，什么？”

“我说过了，这是酒神的船只，他们都是酒神的信徒。每一次死亡都是下一次重生的起点，他们是自愿的。”女孩扶着船舷上的栏杆，冷漠地看着漆黑的海面和灰蒙蒙的天空，疲倦道，“只要能够放弃一切，沉浸在神明的狂欢盛宴里，他们就可以得到永生。”

“这就是‘狄俄尼索斯’，背离死亡的欲望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