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任院长，她是恰好知道的。

不过当然，他进了京大后，工作忙，地位身份在那里，也不敢经常去淘换，只能偷偷摸摸周日起大早去。

于是她也就安慰道：“这种事，也许捕风捉影，未必是真的，就算有点什么，也不一定能成，你看你爸都五十多岁的人了，闺女都你这么大了，不至于真离婚，放心好了。”

宋卫军摇头，叹了声：“算了吧，岳教授是那种人吗？”

那是他们历史学院的院长，考古系也挂在历史学院下面的。

夏成槐：“不了，今天有点事，我出去吃。”

她看着她那眼神，确认她不是故意的，并不是故意拿这事到自己眼跟前来膈应自己。

以前这位任院长是在河北一处学校工作，是一个老古董迷，那时候他周日都要坐着长途汽车赶到北京这边的古董早市淘换东西，他工资低，经常不舍得下手，只是到处看，偶尔实在遇到可心的，才花上半个月工资买一件留着。

初挽：“嗯？”

初挽挑眉：“你确定，是从张园流出来的，确定是白瓷？”

卢金平不屑：“狗屎运吧！要是真搞这个，岳教授能差？也就是岳教授不动这个脑子，你说现在可怎么办？”

苏鸿燕脸都红了：“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不对劲，我爸最近总是在家里提那学生，夸那学生聪明，我妈天天为了这个生气，可也没办法！”

初挽：“你到底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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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有个别领导还是拿“海外经验”来说事，最后事情不了了之，估计上面还得再商量商量。

苏鸿燕长叹一声：“我听说了，你还发表了一篇论文，现在说起瓷器，都在讨论这个三代空白期青花瓷的事，你一下子成名人了！说起来，这是我爸没那眼力，都白搭。”

卢金平皱眉：“什么意思，该不会他们今天想请任院长吃饭吧？还能这样？走关系？”

于是她也就承认道：“你说的那个陈蕾，和我还是亲戚关系，我表姐。”

宋卫军：“那你觉得？”

卢金平默了会，突然就笑了：“那敢情好，咱得打假，得打假！”

苏鸿燕声音压低了：“对，你应该知道吧，清朝末代皇帝溥仪先生当年从宫里头被赶出来，带了不少宝贝过去了天津，在天津他就住在张园，这些东西都是当时的太监偷偷弄出来，之后给了天津那边的古董商，人家的路子倒是正——”

初挽道：“行，那咱们今天也去西海食堂，去看看热闹。”

苏鸿燕：“你说得对！我一定得阻止我爸，再怎么着也不能瞎胡闹，他一个当教授的，这是犯什么混！”

初挽默了会儿：“那学生多大了，叫什么？”

这也能看得上？

把漏直接送到院长手里，院长自然高兴，他们也算是拿住了一个把柄。

苏鸿燕叹：“我感觉那学生估计有那个想法。”

那什么张园的白瓷，自然不可能是真的。

宋卫军也皱眉：“我们岳教授肯定不上心这种事，他也不屑，只能我们多操心关注着了。”

不过有些事，她也不太想和苏鸿燕讲那么明白，讲明白了，回头人家父女两个和好，还得说她从中挑拨。

苏鸿燕大致说了，初挽听着，诧异，看向苏鸿燕。

初挽：“女的？大概长什么样？”

初挽大概讲了讲，之后说起来：“现在教研室主任的位置，任院长是不是最后拍板的？”

初挽：“人都有打眼的时候，这也正常。再说我应该感谢你。”

苏鸿燕惊讶：“啊？”

宋卫军点头：“据说上面争议也很大，大家反正各有各的想法，但是最后拍板肯定是任院长了。”

初挽听着那意思，现在岳教授因为挖掘了青州佛像，炙手可热，大家自然都愿意推选他做这个考古教研室主任的位置，这也算是众望所归。

这时候，宋卫军也凑过来了，他多少也听到消息了。

初挽问道：“你说今天苏教授就弄了一件古月轩？就在手里带着？”

卢金平：“我听得真真的，说是今天看东西，就在西海食堂的包间里！”

苏鸿燕叹道：“我爸有个学生，本科生，那人挺精明的，最近和我爸走得特别近，我看着，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初挽：“反正你记得多问问就行了，至于别的，我哪知道，我先忙去了。”

初挽：“可你爸都五十岁的人了吧？”

初挽看看自己这两位师兄弟，道：“他们既然该说古月轩，那好，我们就敢说是假的。”

考古教研室开了一次筹备会，据说年根底下就能定下教研室主任的人选了。

这话本来只是说说，谁知道过了两天，卢金平就偷偷摸摸过来了：“我仔细打听了打听，我听说，任院长收了一件永乐甜白大瓶，据说——”

当然了，估计也就是吊着而已，毕竟陈蕾那人，心气儿高着呢，绝对不至于把自己赔在那么一个老头子身上。

夏成槐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宋卫军便随口道：“中午了，食堂开饭了，一起吃饭去？”

卢金平就描述了下，初挽笑了：“这不是我表姐吗？”

初挽：“永乐甜白？雍正素白？什么价钱，什么来路？”

据说这位任院长调进京大后，高兴得要命，不为别的，只为每天都可以淘换好物件了。

在利益面前，往日那些见面打招呼的友情荡然无存。

初挽笑道：“大陆哪有正经古月轩？古月轩全都被蒋某人运到台湾去了。”

初挽：“吃一顿饭算什么，要是吃一顿饭就能把教研室主任的位置搞到手，我看我们可以请全体京大领导吃饭。”

初挽想着上辈子，陈蕾可是苏玉杭手底下的学生，陈蕾就是靠着苏玉杭的关系，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当时她也没多想，现在来看，这两位还真可能有点不正当关系。

初挽眼神很淡：“我一般不给人出主意。”

卢金平当然更是不服气：“各方面资历差远了！”

初挽没懂：“什么意思？”

初挽：“永乐甜白大瓶，古月轩，那也不是说碰到就碰到的，怎么就让他给逮住了。”

她无奈地道：“我就是觉得，卖了我妈的首饰去做那个，挺憋屈的，而且我觉得，这件事估计有陈蕾在那里掺和，我想想就不痛快。”

她和苏鸿燕并没什么可说的。

苏鸿燕看到初挽，眼圈都红了，叹了一声：“初挽，说起来，当时那件正统青花瓷的事，是我不地道，对不住你，可我也没想到，不光我爸不靠谱，就连那个博物馆专家也不靠谱！”

初挽微颔首，道：“没什么事我去图书馆了？”

宋卫军皱眉：“假的？”

旁边卢金平突然想到了什么：“今早上，历史系有个学生过来了，女的，我看到那女的还和夏成槐说话，好像提到任院长？说是到时候先过去外面等着。”

一时夏成槐走了，宋卫军难免有些疑惑：“他竟然出去吃？”

她叹了一声：“据说是从张园流出来的。”

她缓缓地道：“有些东西，是要花钱买的，花钱容易挣钱难。”

初挽便把大致的情况讲了，苏鸿燕气得要命：“这什么人哪，我就瞧着不是好人，果然不是好人！这种人家出来的，好不了！”

苏鸿燕：“我也不知道，这事我爸连我都瞒着，不过我偷偷听到一句两句，说是很肯定，那一批瓷器，就是当时溥仪用来祭祀的，当初乾隆和慈禧的坟都被挖了，说是溥仪受了大刺激，痛哭流涕，之后便在张园设了灵堂香案，据说这一批就是他们祭祀的白瓷，都是一水儿的永乐甜白，还有康熙素白！”

他们两个说着，初挽眼看着一同学往这边走，她便低声道：“夏成槐来了。”

初挽：“张园？”

平时大家也会一起吃饭，这倒是常见的。

初挽：“另一桩？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苏鸿燕道：“这些年，我们家也有点积蓄，我爸一直对瓷器感兴趣，想买点好的，但是一直没合适的，上次因为那个正统青花瓷的事，可把他难受的啊，一直都觉得憋屈，只恨好宝贝在眼跟前，他却错过了。所以这次，有人给他搭桥引线，弄一批货，说是永乐甜白，还有雍正素白，价钱还算行，他非要买，这不，要把家里所有的积蓄拿去买这个，还把我妈的金戒子金项链都给卖了！”

初挽听到现在，事情也大致明白了。

试问这么一个古玩迷，遇到好东西走不动道，偏偏院长的工资又未必多高，这个时候对他来说最大的诱惑是什么，当然是让他挪不开眼的古玩。

其实夏成槐这人平时说话挺和气的，见到人就笑眯眯的，和他们关系也可以的，但是现在教研室主任位置悬在那里，上面教授不说了，底下学生就成了各为其主，大家彼此也都有了提防。

夏成槐是苏玉杭手底下的弟子。

他顿时愤愤不平起来：“这种不正之风，竟然给弄到我们学校来了，那我们也让岳教授找任院长！”

当下她也就提醒道：“我是建议，做事不要盲从，遇到什么还是找人多问问，一个不行就多问两个，毕竟——”

苏鸿燕：“那我也受不了！找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他不寒碜，我还寒碜呢！”

卢金平拳头都握紧了：“那是自然！”

一时又狠狠地道：“最可气的是另一桩，我现在想阻止他，都不成，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初挽想起苏教授想进的那批张园白瓷，这么一联系，便多少明白了。

两个人一起看向她：“你表姐？”

苏鸿燕：“不知道，说是一位天津的古董商给介绍的，据说——”

给的时候也不用特意说送礼，送礼人家也未必收，就说这个是假的，便宜卖，工艺品，那任院长发现是真的，于是低价买了，这不就让院长捡漏吗？

苏鸿燕却道：“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个事，我现在挺愁的，也不知道找谁说，我想着和你说说，你帮我出个主意行吗？”

初挽理清楚思绪，便对这两位师兄弟道：“这件事，我看我们还是得留心着，咱们岳教授如果技不如人，也就算了，但是绝对不能栽在这种事上。”

为了这个，宋卫平私底下也忍不住嘀咕：“这算什么事，咱们岳教授立下这么大的功，干了这么多事，难道还得被他苏教授领导着？”

苏鸿燕哀求：“可现在是大事，是大事啊！你就听我说说吧，求求你了！”

苏鸿燕无奈，只好明说了：“女学生啊！”

他压低了声音道：“据说是苏教授给引荐的。你没发现吗，这几天苏教授天天往任院长办公室跑，热络得跟什么一样！这苏教授算是投了任院长心头好了！现在据说又给弄了一个什么古月轩！我打听得真真的，就今天的事！”

之前小盖罐的教训，想忘都不行。

苏鸿燕微怔，一想可不是嘛！

这自然是想着捡漏进了那批白瓷，算是囤积居奇，发一笔大财，同时挑那么两件好的给任院长。

初挽道：“苏教授那边，怕是有别的大工作。”

毕竟自己教授如果成了教研室主任，那随之而来的资源就不一样了，连带着底下学生也能跟着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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