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义还在笑,问他:“怎么,要我帮你敷吗?”
纪阮一抖,往被子里缩了缩,遮住脸道:“不用了,谢谢你,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顾修义又笑了笑,没再继续逗他,轻轻带上门离开。
虽然尴尬,但热敷确实有效果,退烧针的作用一上来纪阮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屁股不痛了,人也轻泛些,只是仍然没什么力气。
纪阮闭眼缓了缓攒下些力气,把床调高一点打开手机。
快到晚饭的点了,韩小林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
纪阮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肩膀,捂着嘴低低咳了几声,点开聊天框。
[牛啊兄弟!我看到你们的画了,画得真他妈牛逼!]
[以前你在本子上瞎瘠薄乱涂,我还以为你装逼呢!合着你真会啊!]
[李遇那小子说要拜你为师,笑死我了,他一画画的拜你学文的当师父,他好意思吗]
韩小林说话一直咋咋哇哇,哪怕文字消息也能感受到强烈的语气,纪阮笑起来,按下语音:“是大家一起画的,学姐他们出力还更多呢。”
接着继续往下翻。
[我看网上还小火了一下,大家知道你们几个不是专业学画的,都在夸咱京大是多栖人才聚集地,给我笑得……]
[据说那里边儿展厅都没人看,全搁你们走廊围着,最后保安还来赶人了,求大家去里面看看,我要笑死了]
[对了你哪儿去了,咋看不到人呢?]
[纪阮?]
[纪阮你还活着吗?]
[好歹吱一声儿啊!]
纪阮被他逗得不行,笑着回复:“我有点发烧,现在回家了,还活着。”
消息刚发出去,顾修义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粥。
“刚醒就这么开心?”顾修义把灯打开。
纪阮收起手机,笑意还留在脸上,可能因为生着病没什么力气,整个人软乎乎的:“韩小林找不到人问我在哪儿呢。”
顾修义将粥碗放到床前的小桌上,伸手探了探纪阮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喝点粥吧,赵阿姨加了肉沫,味道不错。”
纪阮早就闻到香味,撑着身体坐直,慢慢吃起来。
顾修义在床沿坐下,抱着胳膊想了想,说:“纪阮,跟你商量个事。”
“嗯?”纪阮抬眼,示意他继续。
顾修义给他理了理头发,斟酌道:“最近流感越来越严重,你抵抗力本来就低,这学期要不先搬回家住?”
纪阮慢吞吞咽下一口粥,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可是,马上就是期末复习周了。”
“就是因课程几乎结束了,不就正好可以在家复习吗?”顾修义说:“期末那天再送你去学校就行。”
“我……咳咳……”纪阮思索片刻,刚要说话却捂着嘴咳起来。
顾修义揽住他的肩,轻轻顺他的脊背:“慢点……好些了吗……来喝点水……”
纪阮喉咙发痒,捧着水喝了好几口,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好吧……”
“不过我明天还是得去学校一趟,”他仰头看顾修义:“得把资料都带回来。”
顾修义随手抹掉他眼尾的泪痕:“明天我有事,让张叔送你可以吗?”
“都可以的。”
“好,”顾修义扶纪阮在小桌前做好:“不过你烧刚退,别在外面待太久。”
纪阮被他越来越赵阿姨附身的唠叨模样逗笑,无奈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纪阮全副武装,围巾手套羽绒服,甚至还戴上了赵阿姨给他织的毛线帽。
帽子很暖和,就是顶上有一颗毛球球,赵阿姨说特别可爱,但纪阮觉得很像小姑娘喜欢的,就一直没好意思戴。
可现在他感冒没好,怕出去一趟又加重,回来还得麻烦赵阿姨照顾自己,犹豫半天还是咬牙戴在脑袋上。
张叔就在学校门外等他,纪阮也不愿意太耽搁,去寝室把书本收好,又去钟楼底下等了两分钟,程子章抱着一个大文件袋小跑出来。
“对不起啊小阮,等很久了吗?”她有点气喘吁吁,看到纪阮没忍住笑起来,指着他毛线帽上的毛球:“好可爱啊。”
“没有,”纪阮不太好意思地挠挠鼻尖:“我也刚到。”
程子章呼出口气,又看了毛球球好几眼才将文件袋递给既然:“那就好……来这都是咱们系去年的资料,你可以大概看看。”
纪阮连忙接过来,欣喜道:“谢谢学姐。”
程子章笑笑:“客气。”
林清跟在程子章后面从钟楼出来,看到纪阮点了点头,又对程子章说:“师姐走吗?”
“马上,”程子章对纪阮解释道:“我们也正好要出门,去师父那里。”
纪阮立马反应过来是那位传说中的大师,“这样啊……我没耽误你们吧?”
“没有没有,”程子章笑着摆手,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小阮,昨天怎么没见到你人呢?”
纪阮拉拉围巾:“我昨天有点发烧就先回家了……怎么了吗?”
他看到林清脸色变得有点不好。
程子章没注意到,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昨天老师看了画,特喜欢你画画的风格,说笔法有点咱们汉绣练家子的味道,想见你一面来着呢。”
纪阮心里一惊。
不愧是大师,眼睛就是毒。
纪阮画画是跟家里人学的,而他们家全是做汉绣的,因为常年绘绣样,日积月累下来画画也会不自觉带上汉绣的气息。
画画对纪阮来说只是基本功,不会刻意去接触其他流派,拿起画笔时自然也无可避免用家传的手法。
“那是有点遗憾了,”纪阮说着,半开玩笑地弯起眼睛:“我也很想大师一面呢。”
“你们的画我也看了,”林清说:“真的画得很好,不怪老师喜欢你们。”
程云琇门下现在就只有程子章和林清两个弟子,而程子章又是她的亲生女儿,时常怕林清觉得母亲偏心,在林清面前一直有意识不喊程云琇妈妈,和他一起叫老师。
现在林清这么一说,程子章有些尴尬:“阿清,你别想太多。”
“没有,”林清拨着头发笑起来,笑里夹杂着些许落寞:“我就是觉得老师那么认真指导我绣了幅冬景图,但我也没做好……”
当时他的冬景图就放在展厅里最显眼的位子,但一下午无人问津,所有人都挤在走廊,看程子章和纪阮还有副社长三个人的画,所有人都只夸赞他们。
“……”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或许是有纪阮这个外人在,程子章不知道该说什么,林清看起来还在低落,不再开口。
一阵冷风吹过,纪阮顺势掩唇咳起来。
“小阮你没事吧?”程子章连忙帮他拍背:“你快别在外面吹风了,先回去吧。”
纪阮用围巾把下半张脸完全挡住,语含歉意:“那我就先走了,学姐你们赶紧回家吧,有点冷了。”
“诶,好。”
纪阮和他们挥手告别,在寒风中紧了紧衣服往校门外走,坐回车里后,终于松了口气。
跟林清这种人说话有时候挺累的,不知道程子章和他怎么和平相处这么多年的。
“哟,小纪不舒服了吗?”张叔发动车子,从后视镜看他。
“没有,”纪阮按了按太阳穴:“就是有点犯困。”
张叔笑起来:“得嘞,那叔赶紧给你送回去,让你上暖和的被窝里睡。”
纪阮脸上荡开甜甜的笑:“谢谢张叔。”
回到家里,纪阮是真的有点累了,太阳穴隐隐作痛,立刻就想到床上躺着。
赵阿姨在玄关处帮纪阮接过包时,神色有些不虞。
纪阮咳嗽一声,哑着嗓子问:“有什么事吗赵阿姨?”
赵阿姨叹了口气,朝客厅里使了使眼色,小声道:“夫人和方少爷来了。”
“……”
纪阮甚至仔细想了想夫人和方少爷是谁。
未果。
最后还是靠赵阿姨提醒才想起来,是顾修义家里的后妈和后妈的大儿子。
纪阮换上拖鞋,摘掉围巾往客厅走,果然看到方兰堆了满脸的虚伪的笑,还有暴脾气大哥方启明那张欠债五百万的臭脸。
纪阮瞬间头更痛了,凑到赵阿姨耳边:“顾修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