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常年漂泊在阴晴不定的深海之上,居无定所、不知所谓,靠着一股摸不着看不见的虚无做着属于自己的事;如今海上风暴过境散去,露出入目所及的灯塔,他贪婪地看着、看着,再也不敢松懈。
“……妈呀,不会有了对象高兴傻了吧?”布迟忆小声道。
“要不,”温阅提议,“问问?”
合计过后,几人磨磨蹭蹭地上前来。布迟忆是小姑娘,可能更好说话一点。
她梗着脖子喊:“纪队。”
纪寻将戒指小心收进内衬,侧首应道:“嗯?”
“你没事吧?”
纪寻挑眉:“嗯?我能有什么事?”
布迟忆指指自己的脸,提醒纪寻脸上两块淤青呢。而他们刚认的大哥,身上似乎连块油皮都没破。
现在好像还若无其事地去找水冲澡了。
闻言纪寻下意识用手背蹭了下唇角,笑:“以后你们会经常看见。”
“啊?”温阅惊讶,“大哥家暴啊?”
“倒不是。”纪寻说道,不知为何,他音色里还莫名有股自豪,“我欠。”
“……”
“……”
周忍冬似是不死心般,确认道:“队长,你俩真是……?那你们刚开始谁也不认识谁?”
蓊郁的树叶沙沙,几个活死人在基地的远处来回游荡,将腐朽的糜烂味道送进来。数量少的根本不足为惧。
突然而至的一阵风将肉眼看不清的林间树枝压弯,眨眼却还是方才的沉稳模样。
“我的戒指丢了……”
记不太清却异常熟悉,明显是属于自己的声音突兀响起,纪寻竟不自觉想要战栗。
“他妈戒指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戒指。”
那个人说了,戒指丢了,就证明他把那个人弄丢了,永远也别再回去,他不要。
“不动这……可以,但事关机密……要清洗你的记忆。”
“……好。”
纪寻抿唇,从破碎又零散的言语里回神,面色未变:“忘了点事情。”
似是没想到这么一出,布迟忆微惊:“现在想起来了?”
纪寻:“没有。”
他只是想起了自己有个男朋友,叫姚凌舟。
“可是,”温阅小声,“寻哥,大哥好像也不认识你。”
纪寻并不在乎:“重新认识不就好了。”
他转头看向方才姚凌舟离去的方向,墨色的瞳孔里是欢欣的雀跃,以及不容忽视的占有。
“嗬嗬……”
黎明即临,夜晚不知躲去哪里的活死人渐渐显出并不密集的僵硬身形。
纪寻凌厉的眼眸扫过去,对危险的直觉让他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座小城已然沦陷,前两日活死人还犹如一整支军队,虽说在炮火的围攻里他们数量锐减,但每晚轮流守夜的人总会打响第一枪,夜里必须得折腾两回。
可今天实在静得不寻常,罗塞斯都已经下瞭望塔在不远处站了许久了。
“布谷。”
布迟忆身姿挺拔:“到。”
“把剩下的三个——算上唐数,四个幸存者聚齐,上车赶往安全区。”
“是。”
“忍冬去把罗塞斯的人喊起来集合。”
“是。”
纪寻眉头紧蹙,看着东边擦着密林而泛起点红、白的色彩。
初阳过不久就要出来了。
“纪寻好像在……”
“我想起来了!”罗塞斯打断想要说话的白人,突然有些惊喜道,“我在我家里见过他。”
白人微惊,不明白刚才那人一个华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过罗塞斯中校的家里,他深觉奇怪正要追问,一声刺耳的尖叫就惊恐地从他嘴里爆泄出去。
“啊啊啊——”他的身体陡然变成残影倒飞,“啊!”
惨叫戛然而止,皮.肉撕裂血流喷涌的响音如能振聋发聩。
罗塞斯吓得惶恐扭头,更是直接瞪大了双眼,瞳底映出一片枯枝交缠。
在浑身的僵软里,求生本能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狈地往后退,嘴唇颤抖脸色苍白。
他大喊:“纪上校!”
“砰!”
纪寻目光一凛,根本不等他出声便迅疾地拔.枪点射,但瞳孔还是出现了短暂的骤缩。
身高两米多的高壮男人立在低矮的围墙外,不知是何时靠近的,他半张脸都没了一半,脑壳却还在;眼珠子只剩一个,此时脱出眼眶坠在鼻端,非常骇人。
而他后背长出了许多婴儿手臂粗的树枝藤,其中一根便已穿透白人的脖子,将他高高举在半空。血液染在树藤上,竟然没被浪费一点,像全被树藤吸收了。
在绿色的爬山虎衬托下,他们犹如一体。
子.弹没入他眉心,他身形竟然都只是趔趄一下,继续疯狂地对这里的人张牙舞爪。
死状凄惨的白人的动脉鲜血喷射而出,溅了离他最近的罗塞斯一脸,他慌慌张张地端起怀里的枪,粗壮的树藤便已朝他面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