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去执行任务,纪寻面对的不止有活死人,还有污染物。
可他们必须去,基地需要东西研究。
姚凌舟眉眼没再那么多戒备敌对:“嗯。”
纪寻看他心情还行,轻声提议:“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不要揍我。”
姚凌舟眉头当即紧蹙,脸都黑了。
给点儿颜色就开染房。
他抬起一脚便朝着纪寻大腿根儿踹过去!在远处看见这幕的众人连忙闭眼的闭眼,背过身的背过身。
纪寻迅速闪身后退,大腿外侧还是被踹到一点,小半个脚印都印在了作战服裤子上,唇边笑意压都压不住。
他说:“你家暴完了,那我必须得抱。”
说着,一只大手便如游蛇般灵动地攀住姚凌舟肩膀,紧接就是纪寻整个身体附过来,牢牢地将姚凌舟拥进怀里。
力度之紧似是要把这个人刻进骨肉。
体温温暖,触感真实,纪寻半边脸深深埋进姚凌舟颈侧。他闭上眼睛,不再笑了,眼皮底下反而有股莫名的酸涩。
让他整颗心都奇异地疼痛起来。
姚凌舟几乎被他抱得动弹不得,加上二人身量差不多,被这么一抱犹如被坚固的绳索牢牢捆住,还挺难挣脱。
而且这狗东西力气大到,姚凌舟都能感受到他胸前的戒指同样硌在自己胸膛上。
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硌的有点疼,那枚戒指的形状极其明显。
这要是一块烙铁,非得把人烫熟了不可。
“姚。”纪寻轻声喊,音色小的犹在低喃。
姚凌舟没应。
纪寻更加低喃似的道:“我爱你。”
姚凌舟抿唇,身体僵硬。
平平无奇的三个字,在耳畔边擦着耳廓响起,像是投下一颗深水.鱼.雷,姚凌舟皱起眉头。
这种话放在分别前说,真的总觉得有什么大病。
这不明摆着要死外边儿,回不来了?
纪寻也意识到这点,睁开眼睛,漠然道:“死心吧,我就不死。”
他语气里重新夹杂笑音,更换措辞:“亲爱的,我不在的这几天,一定要守男德。”
姚凌舟:“……”
在被噶腰子之前,纪寻就已经转身逃之夭夭了。
连背影都带着愉悦。
姚凌舟在心里捏紧拳头,现实里没捏,有失风度。
小畜.生,狗东西,死孩子。
……
装甲车启动朝外开,纪寻坐在车顶,迎着日光看姚凌舟。
他单腿曲起,姿势随意,一只手后撑,另一手便珍而重之地摩挲胸前银链上的戒指。
接着,他把那枚戒指像以往无数次,拿起放在唇边,轻轻亲吻。
之前他只会无意识做这样的动作,只是个习惯。
但现在,这个习惯有了天大的意义。
一行人走后,唐数才敢若无其事地走过来,他也不问纪寻都和姚凌舟说了什么。
人家前情侣间的事儿,怎么相爱相杀,都跟他没关系。
听多了还牙酸。
宋添对两人颔首,而他对姚凌舟更是有一种肃然起敬感,说话都更加矜持:“那大哥,我去处理其它事情了?”
姚凌舟说了不用他带路,他也不想假客气。
姚凌舟:“嗯。”
宋添挥手:“大哥拜拜。”
姚凌舟:“……嗯。”
只是宋添还没走呢,姚凌舟就见不远处走来两个白人。
是罗塞斯的下属。
他们明显是来找宋添的。
宋添正色:“有什么事?”
离开前,姚凌舟隐隐听见其中一个白人在向宋添借军用通讯器。
他们要给帕尔德发送消息。
纪寻已对郑信报备了分队成员牺牲存活情况,包括对外国军人的情况,也一并报备了。
毕竟罗塞斯在阿尔法第一部队待了两年,也算百分之一个战友……同事吧。
宋添没异议:“好。”
—
实验区位置比较偏,鲜有人经过,和污染爆发前市里的实验区设计差不多,给研究员以及科学家最好的研究环境。
只不过目前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只能一切从简。
录入识别卡的小姑娘给实验区这边打过电话,报备过谁是新来的研究员。
门前有接待的人,是个二十几岁的女生。
说实话,姚凌舟只研究过白蚁,还老是拿自己做实验。
这污染物要怎么研究……之前的世界可不是这样的,没研究过。
但大家好像又都一样,天黑关灯一抓瞎。
肯定仍会从基因下手,白蚁也是研究基因,不难。
实验区里面设施齐全,连巨昂贵的仪器都有,很像12 年前就已经在做准备迎接今天了。
不然实在没必要在这样的边远小城下功夫。
“你说会不会有人被感染后还能保持清醒?”
一扇没关严的房门里,露出两个身穿研究服的人。
几天不穿而已,姚凌舟竟然已经觉得那身衣服有点陌生了。
屋里是一男一女,先说话的是女人。
她看起来很年轻,但周身气质却被沉淀出一股岁月深沉。
那是年轻的青年人做不出来的。
男人听见这话,操作着眼前的仪器,头都没抬回道:“谁被感染后都会保持几个小时的清醒啊,不然又怎么会有‘异变’过程。”
“不是,我是说,”最开始说话的女人道,“会不会有人被感染后,身体发生异变,大脑却还保留独属于人类的意识?”
男人动作一顿,抬头:“你说的是人种进化啊?”
“以后大家都用各种各样的身体交流?反正意识都还是属于人类的?在人群社会里和真人类交流?”
男人的反问语气很是咄咄逼人,紧接他又道:“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白蚁病毒12年前就爆发了。别说终极抗体还差最后一步,你见过哪个活死人是保留了人类意识,在社会里生活的吗?”
就算真有这样的人,还不等他们在社会人群里生活,就已经被一枪爆头了。
没有人愿意冒险。
女人蹙眉:“假设而已。”
“没有这种假设。”男人情绪有些激动,片刻后才稍微冷静下来,垂眸道,“抱歉,我的家人……”
都是被污染物贯穿感染的。甚至他几岁的女儿,还在基地门外接受了非人类判决。
所以怎么可能会有方才假设的那种情况呢。
如果真有,他们却死了……
“我知道,”女人道,“是我考虑欠妥。对不起。”
“我们继续研究吧。”
姚凌舟半垂的眸光藏在护目镜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教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某座地下城里,三个助理模样的人围着一道足有十五平方米的玻璃房子,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又忧心忡忡地开口问道。
他们眼睛里看见的却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硕大的深粉色怪物。
八根触手下面长满吸盘,紧紧贴在玻璃内壁上,整个头颅都被挤压得变形。
像是被谁强行塞在这么密闭的空间里的——这是他自己的要求。
不然他会很容易一直膨胀。
这人明显无法控制太多,能做的就是用清醒的意识抗争,直到恢复正常。
由于身形还在扩大,却只能在十五平方米的玻璃房子内受到挤压限制,导致眼前的空间满满当当,没有丝毫空余。
给人一种窒息的拥挤绝望。
这位安教授正是被所有人都在寻找的安启森。
安启森似乎听见了人声,投入到他耳朵里时有些失真,毕竟人听见的和章鱼听见的声音有所差别。
头顶上找不出具体位置的眼睛贴着玻璃转动,他的意识始终处于清醒状态。
一根无形的数据细线从玻璃房子底部延伸而出,连接在外面不远处的脑部交流数据光屏。
两个字跃上数据面:
【还好】
作为研发白蚁病毒终极抗体的主干,安启森知道此时肯定有无数的人都在找他。
可实在不巧,他身体里的章鱼污染基因突如其来发作,令他不得不割伤自己保持清醒。
别墅里那些带有腐蚀性的鲜血,确实是属于感染后的巨大怪物,但也属于他自己。
几天过去,他无法与强大的污染基因做剧烈斗争,章鱼意识占领高地,他从人变成了怪物。
但没关系,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
“没事就好。”一名助理哭丧脸,却又硬忍着让自己微笑,明明是在安慰,看起来却反而有点滑稽。
安启森看着他,触手上的吸盘蹭着玻璃挪动,他心道,人类可真奇怪,他是在担心吗?
即刻后他又立马想,我就是人类,我有七情六欲。
他想,打碎玻璃把这些人类感染了吧。
不可以,他不可以对人类进行感染。
他是新人种,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光屏上显示:【嗯】
“教授,等您好了以后,要立马回到研究所吗?”
助理也不想问这个问题,但目前他们实在收到了太多大家在找安启森的消息。
外面是什么情况他们也都知道,安教授掌握着白蚁病毒终极抗体。
【再说】
他也许会回去,也许不会。
他还要找他的老师呢。
安启森硕大的章鱼脑模糊又执拗地想:
“我还没有找到老师。”
“……还没找到呢。”
Z1 基地外,装甲车已驶离出很远。
每个人的精神都从刚开始的略微放松,到如今的高度集中。
他们完完整整地出来,也必须要完完整整地回去。
车厢后有数个黄桃罐头般的防裂玻璃瓶,内里设有数据吸附程序,是专门用来采取常春藤污染物的。
能绝对防止他们带回来的活性污染物泄露而出,只能够老老实实地待在里面。
天光大亮,任何东西都无所遁形——最起码在表面看来是。
特别是在看到不远处有一道人影后。
“有人。”开车的周忍冬低促出声。
车顶纪寻架着重机.枪,闻言眼睛先从倍镜后挪开,向右移动两公分让自己的脸全部露出。
好让自己更仔细地确认远处的人影。
他右眼角处的小月牙疤痕被太阳一照,像是盛上了碎光。
那人早发现了这边的车,但他明显没打算在意,连看都不看一眼,便径直独自朝前走,脚步迅速。
看起来非常不想和纪寻他们打照面。
纪寻眸子微眯,一秒后却转而凛冽。
如寒冬腊月,杀意浓厚。
他突然单手撑顶,从车顶一跃而下,动作之快周忍冬根本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喊:
“队长!”
落地翻滚站起的腰身力量如数紧绷,纪寻腿部紧跟着绷直,两大步跑向后面正在向前开的装甲车。在温阅立马停下,惊疑问出“寻哥怎么了”,纪寻便直接了当地道:
“箭磁。”
温阅一惊,手上却没有丝毫停顿。
右手的黑色皮手套当即被褪下,露出里面纤长匀亭的手。他无名指和小指根部有道极明显的伤疤,看起来是割伤。
不过还好,他的手指是完好的……
温阅左手忽而用力,那两根本还完好的指节陡然被卸下来,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五根手指当即还剩三根。
要是姚凌舟在这儿,肯定能看的错眼不眨。
精致且繁琐的黑色弓.弩在无数数据光影里显现,它并没有弓弦,弓柄之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连接在一起,空白处有隐隐的荧绿光芒。
纪寻一把捞过箭磁,跨过装甲车朝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数据箭矢光速成型,破风射了出去。
男人感受到动静,向纪寻的方向睨去。
只凭那点眼角余光,便能让人感到他周身的无限冷意。
他迅速侧身,丝毫不惧地单手抓住那道数据箭矢,停下,似是想通懒得再跑。
只不过回过身后,他面上已换了另外的表情,堪称友好地言笑晏晏。
“纪寻。”他轻声道,犹如老朋友见面般熟稔。
跟过来的温阅他们在看到男人的脸时,心头皆是震惊。
布迟忆惊疑:“大哥?”
周忍冬懵逼:“他不是在基地吗?”
那张脸和此时正在基地的姚凌舟,一模一样。
而且还比基地时温柔,他会笑。
姚凌舟对纪寻笑着说:“我是凌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