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认真的,他就是疯子。
箭磁的无形数据弓弦被手指拉满,纪寻道:“你根本回答不出我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还说自己是他?”
闻言,真主九感到胸口一阵窒闷,简直服气。特么和纪寻谈恋爱的又不是他,他又怎么会有这些操.蛋记忆。
可他自己说了,他就是姚凌舟。
“……”
姚凌舟真是该死,正经事不干,他竟然跑去和人上.床。
有病!
纪寻换了个问题:“姚身边那只大头豹子谁送的?说说。”
手腕上的伤还没长住,但也已经不再流血。
真主九松手,就这么将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暴露在空气中,和以往多次相同,纪寻总觉得那些伤很刺眼,每次都会不自主地别开眼神。
“你每次都要杀我。杀了我们,”真主九直视他,真心实意地寻求一个答案,“难道你也要杀了他吗?”
纪寻:“你们不是他。”
真主九无声勾唇:“小孩子发言。”
他摇头:“纪寻啊纪寻,你肯定会后悔的。”
“哥,哥……!”
八平方米的小房间里,凌筱筱从睡梦中惊醒,眼圈泛红,瞳孔深处全是担忧惊惧。
那满头的鬈发乱糟糟的,有一半都凌乱地贴在脸上,遮挡住那张精致小巧的脸颊。
没有布迟忆在,她就像个没人要的小孩儿。
不过她原本也是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
凌筱筱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找不到哥这件事实,让她薄弱的胸膛不规律地起伏着。
呼吸紊乱,从头到脚都写满不安。
白色的蕾丝绝缘手套束到她的肘部,很干净,也很好看。
头发轻飘飘地落在上面,像是谁正在安抚她。
“咔哒。”
“哒。”
两道开门声同时响起,凌筱筱不安的小脸从房里探出,被另一道动静吓得停止动作。
“凌筱筱?”狭窄走廊的斜对面房间出来个人,语气惊讶。
瘦削腿长的男人立马走过来确认地细看:“真是你啊?”
他太瘦了,脸颊边的颧骨高高耸起,一脸的刻薄相,但眼睛的神采却极其温和,又让他显得和蔼可亲。
深邃的褐色大眼睛里映出麻杆儿似的人影,凌筱筱握住门把的手下意识一抖,向后倒退了一步。
走廊里没有人,察觉她的警惕,单开低低笑出来:“你竟然还活着,命可真大。”
几岁智商的脑袋里在这些话中突然涌出很多东西,凌筱筱眼底漫出一丝惧怕,她傻傻地看门把手,想起要关门。
布谷哥哥说过,不要和别人说话。
“咣!”
单开三步并两步,直接用肩膀抵上即将关闭的房门,那声巨响在逼仄的走廊里回荡,震的人牙酸。
“嘘,”单开连忙看周围,怕惊动什么,“闹出太大动静是要被绑束缚带的。”
精神病院总是这么对待发疯的精神病人。
凌筱筱死死抵着门,她肩膀薄弱,看着也很瘦小,但力气却意外的大。
单开推门的力度竟然只能和她关门的力度持平。
“筱筱,”单开道,“你自己一个人吗?我是单医生,不会害你。”
“哥,哥!”凌筱筱眼泪断线珠子似的掉下来,摇头哭。
“我要让我哥……打你。”
“我就是你哥。”单开无奈地道,“你好好看看。”
“她哥哥是我。”清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单开骇然一惊,猛地扭头去看,还没看清来人就被突袭而至的脚底狠狠踹在脸上。
踹其它地方都是看不起他。
这一脚实在太狠,单开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几乎是倒飞出去,脸上的鞋底纹路通红地印在上面。
中午下班时间到了,姚凌舟带了两份饭回来。
一份是儿子的,一份是妹妹的。
没想到刚回来就见到这样的画面。
“你谁啊?!”单开双手捂住脸,但脸骨好像都被踹断了。
哪里都疼,捂都不敢碰着一点油皮。
结伴而行一起回来的唐数对着单开骂了句什么,连忙过去看凌筱筱。
低头轻声和她说话:“没事吧?”
凌筱筱还在哭,闻言没点头也没摇头。
姚凌舟冷着面色,上前又踹了单开一脚。
“啊!”
“喊什么?声音太大是要被弄死的。”姚凌舟面无表情。
单开连忙惊恐地捂住嘴巴。
凌筱筱还在小声喊哥。
“哥……”
唐数怎么还没把人哄好,平常的话多劲儿都去哪了。姚凌舟蹙眉,压下心底的戾气烦躁,只好先把眼神给凌筱筱。
就是这一迈眼的功夫,单开四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起来爬回了房间,咣当关了门。
“哥!”
姚凌舟身体霎时一僵,双手远离支棱在身侧,懵逼地感受因为受惊还在颤抖的凌筱筱猛地抱住他。
长这么大,除了纪寻,他就没跟谁这么亲密接触过。
哪怕是唐数也没有。
不喜欢是一点,姚凌舟甚至有点反感。
说句不要脸的话,刚成年那会儿他觉得谁都可能喜欢他,所以都是图谋不轨。因此就算只是简单的肢体接触,姚凌舟都得忍着不适反复做心里建设。
就好像之前有人经常动手动脚,他身体有了肌肉记忆,所以非常不喜欢。
唐数看姚凌舟身体都快僵成棺材板了,怜爱地“啧”了声,又不服气地嘟哝:“她怎么不抱我这个哥找安全感啊?”
“……”姚凌舟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摆,手上还带两份饭,用白色塑料饭盒装着,此时在指间坠着很像举白旗投降。
闻言他憋了半天,先转移注意力地说:“你先保护自己吧,太菜别人感受不到安全感。”
唐数:“?”
“哥,”凌筱筱整张脸都埋在姚凌舟胸口,颤抖地说,“筱筱害怕……”
肢体接触的反感情绪始终没有来临,姚凌舟身体的僵硬不知为何还奇异地松弛了些。
同时一股异样的情感在他心底蔓延——是难过。是明显已到绿洲,却被告知是海市蜃楼,到达绝境之地的难过。
他下意识想,她怎么又被重塑了。我明明……
明明什么?姚凌舟些许迷惘的眼神只持续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他的手早已不自主地抬起轻轻放在凌筱筱的脑袋上,像摸大猫似的摸她的头发,低声道:
“不怕。”
...
晚上,凌筱筱终于从惊惧里彻底恢复,姚凌舟还问她晚上需不需要大猫陪她,他可以借给她一晚。
大猫听见要被送出去,喉间顿时发出不安且可怜的呜咽。
它一直用脑袋蹭姚凌舟的大腿,明显是在说它要跟主人在一起,还抬头“喵呜喵呜”叫,姚凌舟被叫的心都软了,还有点后悔刚才的提议。
最后还是凌筱筱和那大型猫科对视,害怕地说:“不要,不要,它,咬。疼。”
姚凌舟很想说,他儿子很懂人性,不会乱咬人。
但他还是不解释了。
最后姚凌舟先暂时住在了纪寻的房间,离凌筱筱更近,只隔一面墙:“我就在你隔壁,有事喊一声就行。”
“哪怕我听不见,十九也可以。”
……
八点停水停电,姚凌舟晚上能看到,没点蜡烛。
他洗漱完,就躺在床上撸大猫的脑袋。
手上一下又一下,几乎不带停的。
大猫的头垫在他肚子上,有腹肌,不够软,但十九的猫毛够多够厚,也感觉不出来。
只侧着脑袋下巴微抬,让主人挠下巴,它眼睛眯起,喉咙深处发出舒服的大呼噜声。
姚凌舟想着白天在实验区观察到的情况。
玻璃箱里的小白鼠一旦被感染,基因链就会从完整到残缺,也就是说这时候的小白鼠虽然已经不是小白鼠,但还有部分是。
到后期残缺的基因链段彻底损毁,完全异常化,这时候它的基因便是常春藤。
所以这就是种基因污染。
可是基因污染又怎么会让形态发生改变?
活死人变异后还能保持人类的形体特征。
污染物不可以,它们很“霸道”地展示自己的本来面貌,并用这副样子污染活物。
那这些自然界中的东西又是怎么让自己的基因病变的呢?
污染源是什么?
“嗷~”
那双本还在大猫头上作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只沉沉地压在头顶。
大猫不开心了,叫唤了声。
姚凌舟回神:“哦,摸。”
“嘶!”姚凌舟忽地翻身坐起,出言教训,“在摸了,你咬我干什……”
大猫维持着垫在他肚子上的姿势动也不动,非常无辜地睁开烟蓝色的兽瞳看人。
还非常以证清白地抿紧了嘴巴,旁边的数根胡须都跟着嘬了一下。
“……”
不是大猫。
姚凌舟蹙紧眉头,沉默地看向右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
手心处很疼,特别疼,犹如被利刃贯穿。
就像中午他的左手腕腕心被什么东西扎透一样。
右手手心也出现块刚瘀血那般的红色,片刻后消失。
真主九真是烦透也恨透了纪寻,他只不过是想去找姚凌舟,杀了他取代他而已。
却次次都要死在纪寻手上。
他满身血污地仰躺在地,右手被数据实体箭矢狠狠地钉在地面,疼得他脸色苍白。
纪寻从不远处站起来,身形有些摇晃。
和真主九相比,他几乎没捞到什么好处,可周身上下没有显出丝毫疲惫,甚至还有股又要解决掉一个任务目标的愉悦。
流血越多,他越兴奋。
“不好意思,你好像,又要死了。”纪寻从地上捡起箭磁,像个夺命的鬼怪慢条斯理地朝真主九走近。
不知道是污染爆发,还是现在的地方足够偏远,夜空上的星星多得晃眼。
真主九要把眼睛微眯起来,才能一颗一颗地看清那些正在看人间好戏的星星。
他咧嘴轻笑,眼眶里的眼球没有向纪寻挪动分毫:“来啊,杀了我。”
“不要对准头哦。”
纪寻居高临下地俯视躺在地上的真主九,数据箭矢停留在箭磁弓弦上,直指他的眉心。
最后,那道数据箭矢直直没入真主九的喉间。
动脉破裂,大股大股的鲜血从那道伤口喷涌而出,真主九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声音,却还在笑。
……
“扑通!”
“喵嗷!”
姚凌舟感到一阵剧痛,想找东西抓住,手里却直接抓空从床边摔到地上。
大猫吓得在他身边转圈,叫声焦急又凄惨。
姚凌舟想让它别叫,别怕,他没事,但有点说不出话。
垂首跪在地板上,姚凌舟一手撑地,一手紧紧捂住脖颈,窒息疼痛呈递增式传递给大脑,冷汗都在额头处沁了出来。